雪砚一下了朝,立即回了翰林院,告了假,便转身回府,这一路走来,不少同僚上前祝贺,她唯有苦笑应对。
宁王一下朝便直接前去交泰殿求见陛下,除了想避开她之外,怕是想尽快让陛下下旨赐婚,昨夜从二妹口中得知安王府中所发生的事情,她便已然想好了让宁王放弃汐儿的办法,只要宁王正君的位置上有了人,她便不可能在染指汐儿!
可是没想到宁王居然快就下手!
在大周,唯有封后一事方才能够拿到朝堂上讨论,皇女即便是封了王,但是亲事还是算是家事,虽然必须由陛下下旨赐婚,但是宁王却公然在早朝之时提出。
即便是母亲也未必想的到宁王居然会用这样方式提出婚事。
虽然陛下没有当场答应,但是她很清楚,陛下怕也不会拒绝。
毕竟如今瑞王已然也蜀相连在了一起,即便陛下真的属意瑞王,也绝对不会任由着她的势力不断增长而坐视不理,为了平衡朝中局势,也为了稳固自己的皇权,不让废太女的事情发生,她也会扶植宁王,压制瑞王。
而联姻,便是最好的办法!
雪砚怀着满腹心事回到府中,便直接去了母亲的院子,只是当她方才走到院子门口,就见母亲换了许久未穿的朝服,步伐虽然迅速,但是神色还算平静,“母亲……”
雪千醒打断了她的话,“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先进宫去见陛下,你呆在府中看好汐儿,吩咐下人,不要让他知道这件事。”
“是。”雪砚认真地点头。
雪千醒吩咐完,便直接起步离开。
“母亲!”雪砚忙道,“绝对不能让陛下下旨!”
雪千醒点了点头,然后离开。
雪砚送走了雪千醒,便叫来管家,下令封锁宁王请旨赐婚的消息,然后转身往雪暖汐的院子走去,却没有在院子中找到想要找的人,随后又在下人的口中得知,她去上早朝没多久,雪暖汐便和雪倾进宫,说是要去给徳贵君请安。
雪砚一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愣,旋即转身便往宫中赶去。
如今宁王请旨赐婚一事必定已然传进了后宫,汐儿这时候进宫,必定也会知晓。
她无法想象,若是弟弟知道了这个消息,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若是在府中,无论他如何闹都不会有事,即便他闹上了宁王府,她也有把握护住他,可是若是他在宫中大闹……
她不敢相信会有什么后果!
母亲说的很对,上一次,水家公子一事,陛下已然对弟弟不满,还有不久前宗亲大牢一事,陛下虽然最后还是饶了他,但是无论母亲还是她,都知道陛下的忍耐已然到了极限,这一次若是弟弟再在宫中闹出什么事情,即便是母亲也未必能够护他周全!
皇宫中
雪暖汐带着母亲临时配给他的小侍缓缓地走在宫道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后宫,只是这一次,他却感觉到一路上有许多眼睛看着他似的。
他转过身,扫见了不远处正在打扫积雪的宫侍正盯着他看,只是当他看向他们之时,他们又连忙收回了视线,低头继续手工的工作。
他皱了皱眉,满腹的疑惑,他们究竟是怎么了?
难道他的脸上有东西?
他转过来,看向旁边临时小侍,“本公子的脸上有东西?”
绿儿的伤势好了许久,但是这大冷的天,他还是舍不得让他陪他出来,至于二姐,她是女子,不能进后宫,只能在外边等着他。
想起雪倾,雪暖汐心中一阵恼怒。
昨夜他本来想回府便跟母亲告那宁王的状,却不想一回到府中,喝了二姐倒的一杯热茶便昏昏欲睡。
今早醒来之后,他便明白是二姐搞的鬼!
他跟了她师父几年时间,自然明白是她下了药,于是一起身便找上了她的院子,打算和她好好算算账,不过在听了她说了昨夜的事情之后,他的火气便消失无踪了,换上了浓浓的甜意。
昨夜她担心他,所以深夜闯了进来。
而且母亲还和她聊了许久,虽然二姐没有说母亲跟她说了什么,但是母亲知晓他的心思,定然是和她商量着婚事!
一定是这样!
雪暖汐开心不已,随即便拉着雪倾,说要进宫给徳贵君请安。
徳贵君虽然是她的养父,但是却异常得她的敬重,他自然也要好好敬重他!
雪倾本不想答应,但是想起昨夜对自己的弟弟下药,总是心中有愧,便同意了他的要求。
那小侍认真地看了看主子,然后认真地摇头:“没有啊。”
“那他们为何都看着本公子?”雪暖汐不解道,“难道我丑了?”
那小侍还是很认真地摇了摇头,“公子很好。”
雪暖汐嘟囔道:“这就奇怪了,他们为什么老是盯着我看!”
这时,身边经过的几个宫侍也将目光投向了他,雪暖汐顿时忍不住了,扬声叫住了他们:“你们站住!”
那几个宫侍闻言,随即停下了脚步,上前行礼:“见过雪公子。”
“你们为何都看着本公子?”雪暖汐直接问道,语气有些冲。
那几个宫侍面面相觑了会儿,其中的一个宫侍上前,脸上带着笑意,有几分讨好的意味:“雪公子想必还不知道吧,宁王殿下今早在早朝上向陛下请旨赐婚,迎娶雪公子为宁王正君,恭喜雪公子!”
“恭喜雪公子!”其余的几个宫侍也纷纷开口恭贺,如今后宫谁不知道,未来的太女不是瑞王便是宁王,这雪公子成了宁王正君,那极有可能就是将来的凤后了!
雪暖汐如遭雷击,脑海中顿时一阵空白,身体也开始椅起来。
身边的小侍见状,连忙伸手想要扶他,却被他猛然推开。
雪暖汐一手抓住那宫侍,怒喝道:“你说什么?!宁王那混蛋做了什么?你说!”
那宫侍被他的脸色给吓着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雪暖汐见他不说话,吼的更加的大声,“你刚刚说了什么,你快说啊!那该死的宁王做了什么!她到底做了什么!”
什么请旨赐婚!
什么赐婚!
她居然敢想陛下请旨赐婚!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他都说了绝对不会嫁给她了,为何她还要这样死缠着他,为何要这么无耻!她居然去请陛下赐婚!
赐婚!?
不可以!
他死也不嫁给她!
他要杀了她!
杀了她!
雪暖汐像是疯了一下,脸色即苍白如雪,也狰狞的可怕,他咬着牙,恨的咬牙切齿,“我要杀了她!”
那几个宫侍都被吓得脸色苍白,连雪暖汐为何会变成这样也不去想,只是呆呆地站着,像是石化了一般。
“公子……”雪府的那小侍也吓的变了脸色,“公子,你怎么了!?”
雪暖汐的眼睛因为极度的愤怒而蒙上了一层暗红,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他握着那宫侍的手也加大了力度,却还是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你说谎,你一定是说谎!那宁王怎么会去请旨赐婚!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那宫侍因手臂的疼痛而变了脸色,连忙求饶:“雪公子饶命……雪公子饶命……”此刻雪暖汐的神情简直像是要吃人似的,难道这位雪公子不想嫁给宁王?不想成为宁王正君所以才这样的生气?“雪公子,奴侍没有说谎,奴侍方才还听说宁王殿下正在交泰殿和陛下商议婚期呢……雪公子,奴侍真的没有……”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叫雪暖汐一把甩开了他的手,然后转身急冲冲地往交泰殿的方向走去。
雪府的小侍见状,先是一愣,然后拔腿往前追去。
那几个宫侍都面面相觑的。
“雪公子这是怎么了?”
“他方才在骂宁王殿下?”
“他可是不愿意嫁给宁王殿下……”
“……这怎么可能?”
几人低声说了几句,但是想起自己所处的环境,便立即收了声,起步离开,这些事情不是他们该管的。
半晌后,不远处的假山处走出了一个人。
司慕臻看着雪暖汐远去的方向,不由得挑了挑眉,宁王和雪家公子交好的消息她是曾经听闻,因而今日早朝,宁王开口请旨赐婚,她虽然不悦,却也并不觉得奇怪,当然,她也是不能坐视宁王与雪家联姻而不管,所以便准备去后宫,请父君出面劝服母皇,阻止这件事,不过如今,她倒是想觉得大可不必去父君那边。
听闻雪家母女极为宠爱这个雪公子,若是他不愿意嫁,宁王也未必能够娶到手,即便最后她是如愿以偿,想必和雪家的关系也不会太过于牢靠……
司慕臻怎笑了起来,带着一脸欲看好戏的期待。
……
交泰殿
御书房
瑄宇帝下朝之后便坐在御书房旁边的暖阁中喝着茶,没有立即批阅奏折。
宁王司慕容立在一边,垂着头。
瑄宇帝没有看宁王,依然静静地喝茶。
司慕容抬起头,一脸惶恐地问:“母皇可是不愿意儿臣迎娶暖汐为正君?”
瑄宇帝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脸色淡淡地问道:“你为何要娶雪暖汐?”
“儿臣自幼与暖汐相识,感情也是融洽。”司慕容认真地道,“儿臣定然会好好待暖汐,还请母皇恩准。”
瑄宇帝搁下了茶杯,“宁王,你将朕当成傻瓜吗?”
司慕容面上一惊,旋即跪下:“儿臣不明白母皇的意思。”
“堂堂大周宁王殿下,会连朕的话也听不明白?”瑄宇帝冷笑,“若是真的这样,朕还真的是要对你失望了!”
司慕容垂首:“儿臣知罪,请母皇降罪。”
“知罪?”瑄宇帝挑眉道,“你有何罪,说来给朕听听?”
司慕容低头道,“儿臣逝去的正君乃母皇所赐,但是儿臣并未好好待之,反而让他年轻便逝去,其乃罪一,暖汐乃帝师爱子,儿臣却要委屈他为继室,其乃罪二,儿臣迎娶正君不过是家事,却拿到了朝堂之上,其乃罪三。”抬头看了一眼瑄宇帝,见她依然脸色淡淡,双手一紧,继续道:“儿臣知罪,请母皇降罪。”
瑄宇帝低头看着她,良久不说话。
司慕容绷紧了身子,却依然维持了脸上的平静。
“宁王。”‘’瑄宇帝开口道,语气没有多大的起伏,“你确定你真的要迎娶雪暖汐为正君?”
司慕容点头:“母皇,儿臣与暖汐真心相恋,还请母皇成全!”
瑄宇帝眯起了眼睛,“真心相恋?朕还不知道朕的五皇女是个多情种。”
司慕容心头一动,“还请母皇成全。”
瑄宇帝缓缓站起了身,“你为何要娶雪暖汐朕很清楚,你是不是与他真心相恋,朕也很清楚!”
司慕容听了瑄宇帝的第一句,只是手指颤了一下,但是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的野心能够瞒得过母皇,而母皇也未必不知道她们这些皇女在做些什么,只是她们都不说破,也不可以说破罢了,这便是皇家,这便是朝政,可是瑄宇帝的第二句话却让她脸色一变,所幸她是垂着头,她与雪暖汐的关系一直挺不错,若说她们真心相爱,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可是方才母皇的语气像是知道了她与雪暖汐的关系并非如她所说的一般,可是她如何知晓?雪暖汐说的?或者是雪帝师?又或者是……司慕涵!
她眯了眯眼,须臾后,抬起头,恍若未觉地微笑道:“还请母皇成全。”
“起来吧。”瑄宇帝威严地道。
司慕容站起了身,顿时扬起了一脸惊喜,衣袖中的双手依然紧握,“母皇可是应允了?”
瑄宇帝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
司慕容面不改色,安静地等待着。
瑄宇帝收回了实现,转身往御案走去,司慕容随即跟上。
瑄宇帝在案台上拿起了一本奏折,随后忽然沉下了脸,扬手扔到了宁王身上。
司慕容眉间一蹙,旋即跪下:“母皇,儿臣可是说错了什么?”
“你自己看看!”瑄宇帝怒道。
司慕容低头捡起了那本明黄的奏折,翻开一看,旋即眯了眯眼,“母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这本奏折的是礼部尚书。
按大周后宫礼仪,去世君侍得以追封,礼部必须按照所封的分位对被追封的君侍陵寝做一番修整,然就在这次为蕴静贤贵君陵寝作修整的时候发现了蕴静贤贵君的地宫外墙出现了裂痕,礼部的官员担心地宫会渗水,随即上奏瑄宇帝,要求工部协助,工部尚书庄铭歆接到瑄宇帝旨意,便开始着手,但是因为若要察看地宫是否真的渗水,必须开启地宫,庄铭歆随即回禀了瑄宇帝,瑄宇帝命礼部择合适的日子,开启地宫。
蕴静贤贵君当年甚得瑄宇帝宠爱,因而死后,虽然没资格葬入瑄宇帝的地宫,却被瑄宇帝下旨,单独立陵寝,设地宫,而无需与其他逝去君侍同葬。
按照大周礼仪,若是要开启蕴静贤贵君的地宫,必须让其所出皇女,也就是宁王亲自前往祭拜,且从地宫开启之日起,直至地宫重新封上之日止,宁王都必须呆在泰陵中,以尽孝道。
“蕴静贤贵君乃你生父,可是如今他的地宫出了事情,你身为亲女,不但不知晓,还要大张旗鼓的向朕请旨赐婚?”瑄宇帝一脸怒容,“你所说的罪名不仅仅是方才的那些,你最大的罪是不孝!”
司慕容暗暗咬了咬牙,“母皇,儿臣真的不知!”
“你是朕的皇女,你的本事有多大朕岂会不知道?”瑄宇帝怒斥道,“你不是不知,而是从未放在心上!上一次,朕让你去泰陵调查走水一事,你倒是办的不错,只是却到了泰陵,连去祭拜一下生父都没有,如今若不是朕下旨追封你生父,让礼部的人给发现了,怕是要到了将来,朕死了下去见你生父方才知晓!”
司慕容一惊,“母皇息怒!儿臣知罪!”
“你要迎娶谁为正君,朕没有打算干涉,只要那个男子担的起宁王正君的位置,不至于丢我大周皇室颜面即可,只是蕴静贤贵君这事,朕却是不能不管!”瑄宇帝冷斥道,“若是朕连一个君侍死后的安宁都不能给,那来日谁会给朕安宁?”
“母皇……”
“你若是要迎娶雪暖汐为正君,朕可以立即下旨给你赐婚,只要你不怕你父君在地下见了心寒即可!”瑄宇帝冷冷地道。
“母皇!”司慕容连忙道,脸色一青一白,“儿臣知罪,请母皇准许儿臣前去泰陵,为父君尽孝!”说罢,低头重重地磕起了响头。
瑄宇帝像是没有看见似的,依然静静地站着。
司慕容咬着牙,继续磕着头,父君地宫出了问题,她居然一点消息都收不到,若说是下面的人疏忽了,这是绝对不可能,所以一定有人在暗中操纵,礼部……礼部尚书是母皇任命的,虽然不是她的人,却也不是瑞王的人……还有工部尚书……工部尚书是庄铭歆,她是瑞王的人!难道是庄铭歆做的?
宁王忽然想起了,这段时间,庄铭歆一直在泰陵,若是她要暗中设局,定然有办法。
至于母皇……
母皇在收到奏折的第一时间没有召见她,究竟又是何意?
难道是为了试探她?
司慕容没有停下磕头请罪的,一直到她将额头给磕破了,瑄宇帝方才开口喝道:“够了!”
司慕容抬头,满脸自责和内疚,眼中甚至泛出了血丝,“儿臣知罪!”
瑄宇帝冷睨了她一眼,却余怒未消:“滚下去!”
司慕容又磕了一个头,“儿臣谢母皇!”然后吸了口气,起身准备退下,却在这时,交泰殿外传来了一声厉喝。
“我要见陛下!你们让开!”
司慕容讶然,随即沉下了脸,暗恨道,雪暖汐!
瑄宇帝冷眸也同时一沉,厉喝道:“何人在外喧闹!”
交泰殿外
雪暖汐已然失了理智,他只知道居然不能让陛下下旨赐婚,绝对不可以,他要进去求陛下,求陛下不要下旨,若是陛下要是要下旨,他便一头撞死在她的面前!
这样,他便不需要嫁给宁王,也不会连扩家!
雪暖汐一边哽咽一边厉喝,“我要进去见陛下!你们都让开!”
守在外边的宫侍死死地拉着雪暖汐,就是不让他进去。
苏惜之一脸为难,若是其他人敢这般闯交泰殿,早就被拉住去杖毙了,可是眼前这人,“雪公子,你先别急,奴侍进去为你禀报。”
雪暖汐已然横了心,如何会听进苏惜之的劝,依然不管不顾,不要命的往里面闯,那几个宫侍已然拦不住他了。
苏惜之皱了皱眉,旋即对一旁候着的侍卫下令,“拦住他!”
侍卫领命,随即拔刀上前。
苏惜之见状补了一句,“莫要伤了他。”
侍卫们顿了一下,收回了刀,方才然后上前。
那些宫侍见侍卫上前,便退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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