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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话音未落,红姨娘已经白了脸,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跟着她来的易明珊被自己亲娘的脸色吓到,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易明菲急忙过去把她哄着带了出去,在外间安抚。
红姨娘跪在地上,纤弱的身子不住颤抖,好一会儿才虚弱无力的回道,“是婢妾!”
“好端端,侯爷怎么会突然这样了?”老夫人喝道,“既然是你服侍着,你就应该最清楚。”
“我——”红姨娘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只就嗫嚅道,“婢妾——也——不知道!”
几个字说完,她就像是彻底没了力气,整个人与其说是跪着,莫不如说是瘫软在了那里。
易永群在她房里出的事,不管怎样她都难辞其咎。
这时萧氏也在几个强壮的婆子的搀扶下,挪了进来,见状,就叹息一声解释道,“不知道侯爷怎么会突然这样,当时儿媳闻讯带人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如果不是怎么叫也不醒,儿媳还因为——还以为他就是醉酒睡着了呢。”
萧氏说着,就又去掏出帕子捂脸。
老夫人一心都系在易永群的安危上,自然无暇顾及她是真哭还是假哭,只就忧心忡忡的抓了帕子去擦拭易永群掌心的汗。
梁大夫跪在地上,已然是束手无策。
黄妈妈见老夫人焦急,就上前劝道,“老夫人您暂且放宽心,不是去请柳太医了吗?侯爷平日里身子都好好的,不会有事的。”
老夫人紧绷着唇角不置可否。
她心里已然是认定了此事和明乐有关,自然就更加笃定,易永群的生机有多渺茫。
听黄妈妈提起太医,老夫人忽而脸色一沉,扭头朝门口的方向看来。
所有人俱是心肝儿一颤,却不想她的目光却是直接定格于明乐脸上道,“九丫头你手里不是有太后娘娘的令牌吗?我就替你二叔跟你讨个人情,你二叔现在的状况不好,你叫人带了令牌进宫,多请几个太医过来。”
老夫人何等精明,只怕是突然听闻易永群出事就已经把这笔账算在了自己的头上。想必她先是料定了易永群是为自己所毒害,所以——
这请太医,就是要先恐吓威逼于她的吗?
明乐意味不明的扯了下嘴角,并不拒绝,而是扭头看了萧氏一眼,就顺从的抬手招呼了长平过来道,“你去取了我得令牌进宫走一趟吧,这几日京中不太平,多带几个护卫,路上小心注意着点儿。”
“是,奴婢明白!”长平亦不反驳,应了就要转身离开。
萧氏的眼中瞬时闪过一丝厉芒,却是出言将她拦下,“你等等!”
然后就示意仆妇们架着她往易永群的床边挪了挪,婉转的对老夫人解释道,“母亲你身子不爽利,儿媳没敢惊动您,今儿个宫里出了件大事,太后娘娘被不知道是什么人掳劫了,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这回子宫里也不太平,太医院的人怕是得要随时待命以备不时之需,这个时候我们若是为了侯爷进宫和太后娘娘抢人的话——”
萧氏的话没有说完,意思却很明确。
她还不知道姜太后已经脱险,但姜太后贵为一国之母,她被人掳劫这么大的事,肯定会被视为重中之重,莫说宫里的太医,就算是今天不当值的,只怕也都要尽数被宣进宫去等着效命。
虽然现在易永群危在旦夕,但哪怕是他就是只剩一口气了,谁敢拿太后的安危开玩笑?反而把太医匀出来给他来看诊。
老夫人却是不知道这茬儿,闻言整个人都愣了片刻。
按理说以她精明的为人,府里孝宗往来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知道,但自从去庄子上住过一阵再回来,她整个人都精神不振,已经全然放手,对府里的大小事务都不予理会了。
是以,也才会出了眼下这样的疏漏。
“听闻太后娘娘已经回宫了,正好我也要遣人进宫去问问太后娘娘的现状,就当是顺便吧。”见到场面僵持,明乐就主动说道。
萧氏横她一眼,满是警告的意味。
老夫人回过神来,心里略一权衡终究还是放弃,摆摆手道,“罢了!太后娘娘的凤体安康才是要紧事,你叫人去看看吧。”
至此不再提请太医的事,想来是已经放弃了打算。
“是!”明乐淡然颔首,继而抬眸对长平使了个眼色道,“还是你去吧,如果见到太后娘娘就跟她说一声,我府里有事脱不开身,明日白天再进宫去探望她老人家。”
这样说来,她和姜太后之间倒是不见外的。
下意识的将明乐的这种说辞视为显摆,满室看向她的目光就都充满艳羡。
老夫人向来只知道明乐心肠硬,但她的为人却极为低调从不张扬的,这会儿闻言就猛的被噎了一下——
不仅仅是她能对这个丫头施威,这丫头这是反过来给她以示警了吗?
老夫人嘴唇动了动,再看着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时就恍然生出几分陌生感,甚至于是不由自主的寒意来。
而就在这时,仿佛是为了印证明乐之前那话的可靠性,被派去请柳太医的春竹刚好孤身折返。
“怎样?请到柳太医了吗?”萧氏道。
“没!”春竹抹着额上颔首,满脸愁绪的摇头,“我去柳太医府上,又去了林院使那里,都听管家说是宫里急召所有的太医进宫为太后会诊,不仅是柳太医和林太医,其他的几位太医也都被宫里的圣旨召走了。”
说着,她又煞有介事的跺着脚拽了萧氏的袖口道,“夫人!侯爷这可怎么办啊!”
“果然——”萧氏神色黯淡,惋惜一叹。
老夫人亦是心头一凉,却又突然觉得手里攥着易永群的手抽搐的更加明显了一些。
老夫人一惊,急忙收摄心神,下一刻却是一个防备不及,被易永群隔着被子踢了一脚,好在是黄妈妈拉拽的及时,否则就当真是要从床沿上跌落了。
“老夫人,您还好吧!”黄妈妈惊慌道。
“母亲!”萧氏也跟着惊呼一声。
老夫人一头雾水的和众人一起循声望去,这才赫然发现易永群并不是有意踢他,而是整个人身体抽搐的太厉害,以至于手脚都胡乱的踢腾起来,同时脸上汗水也都汇聚成股不住的沿着下巴耳后往下流。
“这——这是——”老夫人惊的一个踉跄,急忙抬手一指,怒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压住侯爷的手脚,别让他抓伤自己。”
“哦!”满屋子的人都被易永群这状况吓得不轻,这时才有人回过神来,几个仆妇不由分说的扑上去,有人压腿有人按手,四个人合力把他胡乱踢腾的手脚压住。
然则易永群却并不是疯癫,手脚的力气不大,被压住了就不再动弹,倒是胸口的位置又抽搐起伏,隔着被子看过去,倒像是心脏跳动过激,想要破胸而出一样。
梁太后爬起来,去到床边给他诊脉。
“侯爷这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给个说法啊!”萧氏看似惊慌的怒声道。
梁大夫虽然没有诊出病理,却知道不能叫他这样一直抽搐下去,取了银针刚要给易永群扎针,在床边压着他手脚仆妇突然一声惨叫的松了手,指着床上颤声道,“这——这——这是——”
“侯爷他不动了。”有一个仆妇失声叫道,被针扎了似的猛地从床前跳了起来。
此言一出,满室俱寂。
老夫人倒抽一口凉气,身子连着晃了几晃,但确实,床上一直抽搐不止的易永群这会儿真的是一动不动了。
他整个人脸色苍白,额上还有汗水在往下淌,嘴唇却是干裂出了几条口子,布满血丝。
梁大夫看这情形心里多少有数,咬咬牙上前去拿了他的手腕试探脉搏。
“怎样?”一直混迹于人群的易明威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
不是他愿意多管闲事,而是这一屋子的女人此时全都方寸大乱,他不得不站出来主持大局。
“六少爷!”梁大夫缓缓把易永群的手塞回被子里,然后才是看向老夫人,沉痛道,“老夫人节哀!侯爷他——去了!”
听到梁大夫的话,萧氏如释重负,心情终于从内到外全部舒展开来。
木已成舟!她要做的,已经达到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晚饭后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即便是他的尸首此时还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也让人觉得不真实,就像是做梦一样。
一时之间整个屋子里静谧的可怕。
女人们都瞪大了眼,一脸的惊慌和茫然。
死亡的气息就在这样的气氛里诡异的蔓延开来。
“去了?”老夫人如梦呓般缓缓在唇齿间回味着这两个字,终于身子一晃,无力的跌坐在旁边的椅子里。
“老夫人,老夫人您醒醒啊!”黄妈妈惊慌的叫喊,瞬时把整个屋子里气氛逼上了另一个极致。
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女人们的眼泪请客决堤,开始大声的嚎啕起来。
“都给我闭嘴!”萧氏怒吼一声,眼神锐利扫过,许是她的神色太过晦暗阴毒,所有那些失去支撑的女人都是惶惶不安的闭了嘴,强把眼泪逼了回去。
萧氏握住老夫人的一只手看了看,转而对梁大夫道,“看看母亲怎么样了?”
“是,夫人!”梁大夫过去给老夫人把了脉,道,“老夫人是急怒攻心,没什么大碍,不过她的身子一直没有完全复原,未免再受刺激,还是先把老夫人扶回寒梅馆去歇着吧。”
“嗯!”萧氏点头,对黄妈妈道,“侯爷这里——”
她哽咽了一下,然后继续道,“我这里走不开,母亲的身子不好,未免她再触景生情,还是你陪她回寒梅馆歇息吧。”
“老奴明白。”黄妈妈哀声一叹,招呼了几个随行的丫头进来七手八脚的把老夫人扶了出去。
这边易明威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易永群,唏嘘着叹了口气,上前对萧氏一礼道,“事出突然,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这里辛苦婶娘了,我去库房看看安排一下,至于讣告——就要等三哥回来再说了。”
“嗯。你去吧!”萧氏点头。
易明威谁都没看,径自转身走了出去。
易永群的身后事交代给了易明威先去帮着打理,萧氏反而闲了下来,带着易永群的一众侍妾并着明乐和易明菲姐妹在外室静坐等易明峰回来。
其实她并不是可以闲下来,而是压根再不愿意去管有关易永群的任何事,若不是还得要掩人耳目遮掩罪行,她倒是恨不能直接让那人曝尸荒野来的痛快。
易明菲略有几分紧张和局促,把易明珊搂在怀里低声的安抚。
明乐却是静坐不动,完全一副以不变应万变的表情。
本来这里已经没她什么事了,萧氏不叫她走,必定就是要留她下来看戏的。
对这一点,她自是没意见的。
易永群尸首还停在内室,外面的屋子里一众女人挤在一起,却是鸦雀无声,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抑和肃杀之气。
时间在静默中一点一滴的流逝,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种煎熬。
直到三更更鼓响过,院外的雪地里才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所有人的精神俱是一振,循声望去,果然就见易明峰行色匆匆带着两个侍卫快步走来。
“听说父亲突发急症,他人怎么样了?请太医来看了吗?”易明峰还没进门就急忙问道。
易永群一出事,钱四就马上叫人去宫里给他传信,所以他得到的消息只是易永群重病,却并不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人已经没了。
“峰儿!”萧氏见了他,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看似是为了易永群而神伤,实则是得知易永群对自己下了毒手之后,她一直隐忍到这会儿,终于再见到易明峰的时候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和痛苦都一股脑儿倾泻而出、
“母亲!”易明峰皱眉,见她哭的伤心就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
萧氏抓着他的手臂,眼中泪意更盛,直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易永群的那些妾室原是被她威压不甘吭声,这会儿听她哭的伤心,每个人心里压抑已久的悲戚之情也都跟着瞬间爆发,个个都捏着帕子哀哀的哭泣起来。
一时间整个屋子仿佛成了灵堂,充满了女人们绝望而悲凉的哭泣声。
明乐置身其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
她依稀记得父亲死时大哥死时,母亲都没有哭,那个温婉纤弱的女人,独自守在灵堂时候,背影却是笔直而刚强的,只是在背地里她却独自流干了所有眼泪,耗尽了最后的一滴心血。
易永群死的时候,他的结发妻子同样没有眼泪。
他的儿子,也没有,这算不算是报应?
无需多言,只就看眼前这个场面易明峰就已经心里有数。
只不过相较于老夫人的方寸大乱,他却更为理智和警惕一些,竟是自始至终都不曾对明乐多看一眼或是质问一句。
倒抽一口凉气,易明峰安抚了萧氏两句就撇开他先进去里面看了眼易永群的遗体,不多再度折返,清冷锐利的目光往众人面前略一扫过,原本哭的哀戚的女人们就再度噤了声。
“下头有准备了吗?吩咐下去在前面的正厅摆灵堂,所有人都先换了丧服再过去那里哭灵。”易明峰对等在门外的钱四吩咐。
说着,就走过去要搀扶萧氏起身。
女人们如蒙大赦,应着就要各自散开,冷不防却听得身后一声冷笑尖锐入耳,“灵堂可以摆,但是这丧服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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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临时有事出去了一趟,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凑一万,今天只能更九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