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的疏忽,奴婢知错了!”
“你也不用为难她了。”明乐不动声色的看着,这时才冷冷一笑,找了张椅子坐下,懒洋洋的开口道:“这事儿不怨她,是我叫人封锁了消息,没让声张。”
“那他们就更该罚了!”老夫人脸一沉,刚刚消下去几分的脾气登时又蹿了上来,抬手一指门口的方向,扬声道,“去把钱四和前院那些个管事的各打三十大板,罢了他们的差事,一并的赶出府去。想我堂堂一个武安侯府,什么时候沦落到这样不成规矩的地步?你年纪小,他们也分不清轻重吗?”
言下之意,却是怪罪钱四等人听了明乐的指使,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采荷不敢怠慢,爬起来急忙就要去通传。
“这事儿也不必祖母劳神了,孙女已经代您办了。”看着采荷慌张的奔到门口,明乐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
采荷一阵狐疑的止了步子,回头去看老夫人。
老夫人更是满脸阴云密布,死死的盯着明乐的面孔。
明乐冷然的一牵嘴角,却是抬眸对上首的柳妃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道:“娘娘,可否借您几个人手,去我那院子的西厢房里把里头关着的几个奴才带过来?”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困惑,萧氏的眼神却越发显得幽暗而阴狠。
“这个——不太合适吧?”柳妃面有难色的扭头向老夫人看去,迟疑道,“这是在你们武安侯府,本宫这样是不是会有越俎代庖之嫌?”
她话虽是这样说,但现在这里属她的位份最高。
并且身份特殊,以她的名义去提人,才是最公正的。
诚然她这一说也不过是对老夫人的一个态度问题,老夫人憋的脸色发青,终究只能讪笑一声,敷衍道:“娘娘说的哪里话。”
说着却是话锋一转,对采荷冷声吩咐道:“夜里头天黑,咱们府上娘娘的侍卫也不熟悉,你给引路过去吧。”
这便是要采荷随行,以便于掌握第一手的信息,更防止柳妃的人私底下动手脚。
柳妃垂眸抿了口茶,似是对此没有异议。
“是,老夫人!”采荷恭敬的垂首应下,显然是对老夫人的心思了若指掌,转身进了院子。
明乐靠在椅背上,悠闲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这时才又继续开口,慢慢说道:“钱四那几个奴才的确是很不像话,我说让他们不要去打扰了祖母养病,他们却非得要逆着我的意思办,可是祖母您的身子要紧没办法,我只能借了柳妃娘娘的人手,一人先赏了他们三十个板子,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主子什么是奴才。不曾想,歪打正着,刚好是和祖母您的想法不谋而合,反而替您解忧了不是?”
这府里,到底还是自己最大,易明乐这丫头,竟然背着她就敢私底下处置了府上的管家?还封锁她的消息?
这个丫头未免太过狂妄,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你——”老夫人脑中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整张脸都涨红了。
明乐却未等她发作已经冷然的继续说道:“祖母不必动怒,孙女已经替您教训过他们了。不过那几个奴才实在是太没规矩了,三十个板子下去犹且不老实,为了不让他们到处吵闹,我也就顺手把他们堵了嘴,带回菊华苑暂且关起来。等一会儿把人提了来,您随便处置就是!”
明乐说着,又是转向柳妃,神色冷淡道:“最近我们府里事儿多,奴才们疏于管教,还得要劳烦您的人帮着处理家务事,叫娘娘见笑了。”
柳妃抿唇一笑,没有接茬。
明乐的这一番话说的十分客气体面。
老夫人心里的火却是一拱一拱的往上冒,不过相较于前一刻,听到后面她的脾气反而慢慢压制住了——
好歹旁边还坐着一个柳妃,明乐口口声声是借了她的手在处理家务事,自己一旦对明乐发难也就相当于是连着柳妃的脸也一块儿打了。
“好!”狠狠的咽下一口起,老夫人扯着嘴角,脸上与其说是一个笑着的表情,倒不如说是抽搐。
“你是个懂事的,多亏了有你替祖母解忧。”老夫人说道,每一个几乎都是咬牙切齿挤出来的。
“孙女的本分。”明乐淡淡说道,径自从她脸上移开目光。
似乎是从重新进门以后,这整个局面就开始完全落入易明乐这个死丫头的掌控之中了?
萧氏心里暗恨,这会儿却也不敢贸然发难,只能咬牙忍着,以不变应万变。
采荷带着一众御林军去了不多时候就匆匆折返。
“回老夫人,人已经带来了。”采荷使劲低垂的脑袋,眼神闪躲,一直不敢去看老夫人的脸。
老夫人的眸色一深,心里更加狐疑。
“全部带进来吧!”明乐不等她反应,已经开口。
“是——”采荷迟疑着应道,侧身往旁边让开。
紧跟着御林军就把十来个灰头土脸的奴才推了进来。
而出乎意料的是,里头除了钱四和前院的另外三个管事,连带着明乐菊华苑里的大小仆役,上至管事丫头,下至洒扫小厮,并着那个已经疯了很久痴痴呆呆的芷文都被反复了双手,给一并给推了上来。
钱四几个挨了板子,皮开肉绽,直接扑在了地上眼泪汪汪的直哼哼。
其他的下人奴仆则是战战兢兢,神情拘谨的跪着。
老夫人等人看着这个阵仗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儿。
“他们要一个解释,柳妃娘娘,为了避嫌,还是您来说吧!”明乐斜睨一眼跪了满地的奴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柳妃有些不自在的垂眸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才扭头迎上老夫人困惑的目光道:“老夫人,实在不是本宫多事,早前傍晚那会儿,本宫刚到府上义阳公主就说最近贵府里头有些不太平,为了保险起见,就叫本宫的人把她院里内外所有的下人一并管制起来,换了本宫贴身的嬷嬷和宫女服侍。您也知道,本宫一个妇道人家,又不常出宫门,这心里头难免——”
柳妃说着,就是欲言又止。
“殷王府护送我回来的侍卫,入夜就已经撤出府去了,人是钱四几个亲自送出去的,这事儿做不了假!”明乐侧目扫了眼跟在她身边的雪雁和雪晴,才又继续说道:“现在这府里,除了这两个丫头,没有一个是我的人。而为了保证柳妃娘娘的安全,自她入府以后,整个菊华苑内外都被她带来的御林军团团围住了。而且柳妃娘娘可以作证,从入夜时分一直到刚才我过来兰亭阁之前,我这两个丫头一直都寸步不离的在房里服侍我与娘娘对弈,我与她们,都无暇分身出来。”
她院子里的人,全部被柳妃带来的人关了起来,宋灏的人也提前整个人撤走,再加上柳妃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把她整个院子都围了,而她和自己的两个贴身婢女都有柳妃亲自作证——
她的确是分身乏术,不可能对韩氏下手的。
柳妃左右环顾,做出一副毫不知情的茫然姿态。
而老夫人的整张脸已经涨的几乎能滴出血水来。
明乐说完,就把手边茶碗推开寸许,起身走过去,站在大厅当中斜睨了眼脚边的钱四,字字冰凉的慢慢说道:“钱管家和这些人都被关在一处,有什么疑问,你可怀疑亲自向他确认。你要的解释,就在这里,柳妃娘娘和你府上上下所有的人都可以证明,这里的事和我没有关系,这样的解释,满意吗?”
钱四肿着半边脸颊,垂头丧气。
老夫人两腮的肌肉抽搐着——
从头到尾她都防备着明乐会对易明峰的这个遗腹子下手,并且顺着这个思路,从一开始她也就是打着逼供的主意寸寸紧逼,却不曾想这一次从一开始明乐都是以静制动,开盘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不攻击也不还击,只是做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套儿把她自己整个儿裹起来,然后从这整个事件里头撇的干干净净。
萧氏也没有想到这一次她出的会是这样一招,心思百转千回之下突然冷哼一声道:“就算你有柳妃娘娘给你作证,可你不能做,还不能指使别人做吗?谁知道殷王府的那些侍卫是不是明着撤出去,暗地里又潜回来?最不济,你手里还有小十呢,咱们大家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他为了你这个姐姐拼命都行,更别说害人了!”
老夫人的嘴角使劲的垂着,阴着脸不说话。
明乐侧目看了萧氏一眼,却是笑了:“你可不配让我发脾气,说的再多也是枉然。”
他会因为老夫人对易明爵的态度而动怒,那是因为老夫人是他们的祖母,并且也曾经对名爵好过,而萧氏——
横竖自始至终都是仇人,怎么样都无所谓。
萧氏像是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恨恨的磨了两下后槽牙。
明乐也懒得与她多费口舌,重新抬头看向老夫人,嘲讽道:“祖母也是这样的想法吗?”
殷王府的侍卫,即使怀疑,他们也无计可施,因为总不能因为一个没头没脑的怀疑就去找宋灏要人。
而易明爵——
从心底里老夫人还是相信,他是不会做那样的事的,并且以明乐的性子,如果要做,她定然也是自己出手,而不会让易明爵的手上沾血。
现在李氏不可能动手,明乐又撇了出去——
纵观阖府上下,又会有谁和二房的人有此深仇大恨,连韩氏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肯放过?
老夫人心里千头万绪。
萧氏眼见着事情陷入僵局,一时恼怒之下,就一咬牙对老夫人道:“母亲,九丫头这手眼通天的本事您又不是没领教,这一次她为什么会回府,您心里难道不清楚吗?是她!一定是她!”
“证据呢?”老夫人心里虽然还是觉得这事儿和明乐脱不了干系,但是吃了一次亏,她也就再不敢胡乱猜疑。
“她要做事,怎么会留下证据?”萧氏尖声道,说着就又开始抹泪,“母亲,这可是峰儿唯一的骨血,您不能看着他平白无故的就这么被人害了去啊!”
不是她不想留下明确的证据,而是明知道明乐那里会防范的滴水不漏,根本下不去手。
本来还想依仗着老夫人对那丫头的怨恨之心暗地里做文章,却不曾想被个柳妃搅了局。
萧氏恨的压根痒痒。
老夫人那里更是一口闷气憋得整个胸口就要炸开了,心里左右一思量,突然就冷声对黄妈妈吩咐道:“去,把今天入夜之后出入这院子的所有丫头仆妇都给我带进来,逐个拷问,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包藏祸心的贱人,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事情来!”
黄妈妈心里不忍,但这个时候也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应声去了:“是。老夫人!”
萧氏冷哼一声,别过眼去袖手旁观。
明乐也不多言,转身坐回椅子上。
不过片刻,就有一个提前备下的稳婆,并着三个丫头,两个婆子被带了进来。
自从韩氏被诊出有孕之后,萧氏为了防范李氏,把她这里的人手全部给换了,两个丫头一个婆子都换成了自己的心腹,稳婆也是找的早些年替自己接生的老人儿。
而得知今天明乐回来,为了以防万一,老夫人那里又拨过来两个人。
“给我打!”几个人刚被提进来,老夫人就是厉声喝道。
黄妈妈一挥手,院里立刻就奔进来几个护卫,二话不说抡起长棍就往几人身上招呼。
整个厅中一时间惨叫连连,几个奴才嚎啕成一片,涕泪横流。
明乐只做视而不见的闭目养神,眼角留了一线余光一瞥,却意外发现柳妃竟是面色微变的皱了眉头。
这个女人,也是个有胆色的,这个表情——
未免有点儿不合情理。
明乐略一晃神,突然就听一个负责行刑的侍卫惊呼一声:“老夫人,咽气了!”
请来的稳婆已经年近六十,二十几个板子下去就挨不住了也算正常。
几个行刑的侍卫不觉停了手,等着老夫人的进一步命令。
老夫人心里压着火,斜睨一眼那婆子的尸首也不过冷漠的闭上眼,挥挥手道:“抬出去,其他人继续打!”
“老夫人!老夫人饶命啊!”一个年岁小的丫头连滚带爬的爬到她的脚边,抱住她的一只脚哀求道,“奴婢是您送过来服侍少夫人的,奴婢一直对老夫人忠心耿耿,老夫人,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有了人带头,另外几个丫头婆子也都一并磕头诅咒。
屋子里吵嚷成一片,一时间哭声震天。
老夫人烦躁的抬了抬眼皮,一脚将那小丫头踹开,“是我派你来服侍少夫人的,那你就说,是谁在少夫人身上动了手脚,害了她小产?给我一句明白话儿,我就饶了你。”
“奴婢——奴婢——”小丫头一抽一抽的,几乎要背过去,要头像是拨浪鼓:“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老夫人冷笑一声,“就你们几个能接触到少夫人,你时候不知道?”
老夫人说着就要再度下令行刑。
这时旁边的明乐才一甩袖抚落手边的茶碗道:“若是说能接触到三嫂的都有嫌疑,祖母,还有一个人您也该问一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