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十分活泼俏皮的一个小丫头,这会儿倒是很有些拘谨,规规矩矩的站着,一张小脸上也不见笑容,一直拽着张氏的一片衣角,似乎还没有完全从昨夜的惊吓中缓过来。
明乐心里隐隐有些担忧,正要招呼她过来逗逗,宋沛却是已经先一步起身,走到当前,对宋灏和明乐拱手一礼,正色道:“昨天晚上多亏了老五和五弟妹出手解围,就保住了黎儿的性命,因为昨晚有事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正式向你们道谢,今天我和你四嫂特意带了黎儿过来,当面叩谢你们夫妻的救命之恩。”
他说着,就要对两人躬身拜下。
“四哥,您这样就严重了。”宋灏急忙起身相扶,阻止了他。
“是啊,长幼有序,四哥您这是要折煞我们吗?”明乐也道。
“弟妹,你们夫妻就了黎儿的命,也就是救了我的和殿下的命,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张氏也起身,一想起头天夜里的事还是心有余悸,眼圈就红了起来。
明乐平时见惯了的场面都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居多,倒是和这一家人僵持住了。
张氏察觉自己失态,急忙抽出帕子抹了抹眼角,回头招呼了宋子黎道,“黎儿你来!还记得来之前父亲跟你说过的话吗?昨晚若不是你小皇叔和小婶婶,你就没命了,还不过来当面拜谢你皇叔和皇婶的救命之恩。”
“是!母亲!”宋子黎答应着大步走到当前,很有些大人模样的撩起袍角,对着宋灏和明乐拜下去,“子黎,谢过五皇叔,五皇婶的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请受侄儿一拜。”
宋灏有心阻止,却被宋沛抢先一步拦下。
“老五,若不是你们夫妻,这孩子今日也没命站在这里了,这一拜,是这孩子和我们夫妇二人的心意,你必须领受。”宋沛正色说道。
宋灏见他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
宋子黎恭恭敬敬的给二人磕头谢恩,等他行完礼张氏才把他扶起来,给他整了整衣物,又抬手招呼了宋子韵过来,把她的手塞到宋子黎手里道,“你父亲和小皇叔要在厅中叙话,黎儿你带你妹妹去花园里玩吧。”
宋子黎皱眉看一眼大眼睛活灵活现瞪着他的宋子韵,脸上老大的不情愿,但却也看的懂张氏的眼色,终究还是闷声应了:“哦!”
“雪雁雪晴,你们两个陪着一起去吧。”明乐微微一笑,对雪雁和雪晴吩咐道,“就在花园里走动就好,水榭那边就不要去了。”
“是,奴婢知道了。”雪晴欢快的应着,和雪雁一起带了两个孩子出去。
临走前,宋子韵还一步三回头的去看自己的母亲,竟是没有多少兴致的。
待到把两个孩子支开,四人才又回到座位上坐下。
“如月那个丫头,我已经私底下处置了。”宋沛说道,面色很有几分沉郁,并没有绕弯子,“这次的事看来的非同小可,宫廷之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本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是这一次,有人竟敢公然对太子下手,不仅选了皇上寿宴这样的大时机,还步步精妙把我府上的关节都打通了。这样的阵仗可是与以往各次都不一样,背后那人若不是丧心病狂,那便是势在必得了。”
宋沛说着,语气渐渐的就带了些胆战心惊的唏嘘。
宋灏听着,垂眸抿了口茶,然后才道:“那个丫头,四哥审了吗?”
“我们哪敢去淌这趟子浑水?将她带回去,连堵在嘴里的帕子都没敢扯下来就赶紧的处理了。”张氏急忙道,眉宇之间满是不安。
“四哥不审,是对的。”宋灏淡淡说道,语气里没什么情绪。
张氏想来还是惴惴不安,恍惚道:“我们不去招惹谁,都惹上了无妄之灾险些要了黎儿的命,这要真被撞破些什么,接下来岂不是要被满门灭口吗?”
“妇道人家,你胡说八道什么?”宋沛不悦拧眉,警告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张氏终究只是个内宅妇人,没什么野心,一心只求相夫教子平安喜乐的过一生,并且因为宋沛的性子好,没有十分压制她,这个时候虽然知道要给宋沛留着面子,她却也并不就是怕他,而是言辞愈发恳切的对宋灏说道:“五皇弟,你是知道的,我和你四哥都不是有心计去害谁的人,这些年,我们虽不如你一般远征在外刀里来剑里去的,可是这京城之中的日子也没有哪一日不是过的如履薄冰提心吊胆的。原以为我们不争权不惹事,就能求得一隅偷生之地,却不曾想到了儿也没能避过去,还是摊上了这一劫。”
张氏说着,就回头和宋沛交换了一下眼神。
“老五!”宋沛放下茶碗,深吸一口气,“经过了这次的事情,即使我们夫妻没有追根问底的查找元凶,但是以你我同生在皇室之家的过往经验来看,有了这一次,哪怕我们想息事宁人继续独善其身也的不可能的了。”
宋沛的话,点到为止,和张氏夫妻两个都盯着宋灏看他的反应。
宋灏继续垂眸又抿了两口茶,然后才弯了弯唇角,抬眸看了夫妻二人一眼,语气还是淡淡的道:“所以,四哥和四嫂这一次登门,说是带黎儿来拜谢救命之恩只是其一,另外还有一件事——便是来向我投诚的了?”
“昨天晚上你肯站出来维护黎儿,现在我们之间的关系根本无需明辨,早就被人暗中归为一体。”宋沛苦笑,也说不上是凄惶多一点还是无奈更多一点。
“所以四哥就干脆紧赶着走这一趟,来把别人心中的这个揣测坐实了?”宋灏反问。
“我是到了事到临头的时候才紧赶着来投奔于你,的确,你觉得我这样的做法龌龊也好自私也罢。”宋沛眼中神色略有些尴尬,却没有回避,“没错,依照我现在心里的想法,即便是现在我也不想卷入你们争位夺嫡的风波里头去,但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四哥的为人你应该是信得过的,虽然平日不愿招惹是非,可是担当还是有的,说出来的话便不会反悔背弃。他日你若功成,我还是那一句话,我们一家只求一席安身之地,若是万一——”
宋沛的话到一半突然顿住,回头深深的看了张氏一眼之后才重又迎上宋灏的视线,字字坚韧:“你的能耐本事我的知道的,如果万一不测会有个万一,替我照顾好你四嫂和一双侄儿也就是了。”
他确信,在宋灏和孝宗的这一场博弈之中,即便结果会出乎意料宋灏落败,以宋灏的手段和谋略,也会留下最后的退路,哪怕不是给他自己,就算只是为了明乐,他也不会把一切倾出。
宋沛手中掌管的一半御林军其实和宋灏一样,都只是挂了个空名头,但是实打实,他手里握着的却是六部之一的礼部,宫中所有的司典宴会全部都要过他的手,如果他肯插手,日后如有需要,往来宫中行事都会方便许多。
可以说,这是一个相当有分量的筹码。
换句话说,宋沛这也是孤注一掷了。
“王爷——”张氏捏着手里帕子,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用力的咬着嘴唇倒是没有多言。
她和宋沛会孤注一掷来找宋灏,已经是做好了一切的打算,为了保全一双儿女,这是最有保障的一线生机。
宋灏一直不动声色的听着他说完,最后才是垂眸下去拢着杯中漂浮的茶叶微微一笑道:“四哥,有一句话我想我一直都没有对你说清楚过,我对那个人所占着的那个位置并没有兴趣。”
宋沛和张氏各自诧异,互相对望一眼,一时竟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话来接。
他步步为营,一直都是一副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并且几次三番的和孝宗对立起来,已然势同水火,可是现在他却说他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
这话宋沛是下意识的不肯相信,但宋灏的表情又不做假,实难分辨。
花厅中的气氛一度沉寂下去,四个人互相观望,良久没有人先开口说一句话。
“即便如此,只要你答应危难时刻肯帮我护你四嫂和侄儿的周全,我不问你要做什么,我都追随于你便是。”沉默良久,宋沛一咬牙,坚定的开口。
这一次连明乐都有些诧异的。
这个平日里看似散漫无为的礼王,不曾想在面对妻儿的时候却有这等的用心和气魄。
“殿下!”张氏眼里蓄满了泪光,却强忍着没有落,只就用力握住他的一只手。
“如何?”宋沛却是未曾理会她,只就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宋灏,执意的要等我一个答复。
“四哥你这是在逼我?”宋灏眉心一皱,语气微凉。
眼见着场面僵持,明乐回头看了眼外面的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目光微微一动,就微笑着起身道,“四哥四嫂你们先坐着,天色已晚,你们就留下来用完晚膳再走吧。”
说着又转向宋灏道,“我去厨房吩咐一声,顺便去花园里把两个孩子带回来。”
“嗯!”宋灏点头。
侍立在侧的长平已经捧了明乐的披风走过来给她披上。
明乐对座上的宋沛和张氏略一屈膝见礼,就带了长平和采薇两个出门。
“老五——”被明乐打了岔,宋沛缓过神来急忙又要再开口,宋灏却先他一步从和他的对视中移开视线,继续垂眸饮茶。
宋沛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从花厅里出来,走过一段回廊明乐就收住步子,回头对采薇吩咐道,“你去厨房吩咐一声吧,叫他们把晚膳准备的丰盛一点,路过花园的时候顺便问问小世子和郡主乳母,他们爱吃什么,也吩咐厨房备下。”
“哦,对了,顺便让雪雁她们把小世子和郡主带回花厅吧,天晚了,别叫他们乱跑了。”明乐想着又嘱咐了一句。
“是,奴婢记下了。”采薇道,从前面的出口先一步下了台阶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礼王殿下和王妃今天是有备而来。”目送采薇的背影走远,明乐和长平两个的眼神都不觉慢慢的冷了下来。
“礼王殿下看似纨绔不羁,但是只就他在皇权颠覆这条大船上比梁王和惠王都活的长久舒坦这一点上就不难看出,私底下他却是个十分谨慎又有分寸的聪明人。”明乐说道,神色间颇有几分赞许之意,静静的望着远处的夜色出神,“论及对孝宗的了解,礼王知道绝对不会比阿灏来的少。如果说阿灏对那人的了解是从极几度锋芒相对的暗流厮杀中领悟出来的,那么他就是从日积月累于那人的眼皮子底下谋算求生的夹缝里窥测出来的。不能说谁对孝宗这人的习性和行动规律掌握的更准确一些,但总归是棋逢对手,不相上下。”
“他既然了解皇上那么透彻,依着这样的个性,对咱们王爷自然也该有所了解啊。”长平道,略一思忖还是忍不住扭头过来看明乐脸上的反应,“这样处心积虑的想要拖咱们王爷下水,他就真的不怕王爷不肯就范的同时恼羞成怒,反而会弄巧成拙?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咱们王爷是最不近人情的。”
“以前或许是,没人敢轻易在他身上押宝,可是今时不同了——”明乐摇头,若有似无的叹一口气,回头对上长平的视线柔柔的笑了下,“我的出现已经在他身上打开了突破口,我猜礼王这次过来,也不就是打定了心思要投诚,投诚之余也是个试探的意思,好让自己心里有底。他这算是在赌,赌我这个所谓殷王身上留下的破绽到底只是他掩人耳目故布迷阵的虚招,还是真的存在,这样才能让他心里踏实一些。”
“说一句僭越的话,现在奴婢倒是觉得幸而王爷自幼是长在南疆的,即使辛苦了些,也总好过成日里虚以委蛇,来应对这些兄弟暱墙夫妻暗算,那该是多少伤心的一件事情。”长平难得的感喟。
“怎么,又想起你母亲的事了?”明乐眼中笑意又柔和了几分,轻声问道。
“其实我是没有那么多的执念的,有没有父亲与我而言,没有什么区别,一个父亲能给孩子的一切,这些年,大哥都代替他做道了。更何况他让我母亲痛苦一生郁郁而终,致死也未能释怀。”长平淡淡的开口,语气平平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眸子里却有落寞的光影闪烁,“可是因为是母亲的遗愿,大哥他为了成全母亲,一直都不肯将这件事放下。”
“长安那里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追查吗?”明乐问道,想着也觉得一筹莫展,“说来也是,八方那里也不曾有任何的发现。”
“茫茫人海,只凭一个印记就想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长平落寞一笑。
“好了,别想了!”明乐心里无奈的叹一口气,上前劝住她轻轻的抱了抱,安慰道,“也诚如你所说的那样,这些年即使没有他你们也一样过来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嗯!我都知道,就是大哥太死心眼了,不过他要做就让他去做吧,再过些时日也许就会慢慢释怀了。”长平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窝,淡淡的露出一个笑容,然后主动从她怀里退出来,“出来也有一会儿了,王妃还是别耽搁了,回去吧。”
“走吧!”明乐颔首,先带着她回了花厅。
不多时雪晴和雪雁也带了两个孩子回来。
厨房那边本来就已经在着手准备晚膳,得了明乐的吩咐又加了几个菜,也没用多长时间,一桌子八菜两汤就准备妥当了。
“王爷,王妃,饭厅那边已经摆好了,请移步吧。”采薇得了下人的禀报,进来通传。
“知道了!”明乐点头,转而对座上宋沛夫妻道,“晚膳备下了,请四哥和四嫂移步一同去饭厅用饭吧。”
“那我们就叨扰了。”宋沛夫妇并不急着走,客气了两句,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往饭厅行去。
府里的主子就宋灏和明乐两个人,两人一般都是直接让把膳摆到卧房外面的小厅里,所以今日大小加起来虽然也不过只有六个人,却也的确称的上是大规模了。
因为之前宋灏的态度很明确,所以席间宋沛也就没再提及政务。
到了饭桌上,看到自己喜欢的一道蛋羹宋子韵一直没精打采的小脸儿才稍稍活泛起来。
明乐对这个女孩儿似乎有种天生的好感,干脆就让她坐在了自己旁边。
一餐饭闲话家常,倒也其乐融融,只不过宋沛小两口有意拖着时间,却是吃的分外拖沓罢了。
宋灏和明乐作陪,也不点破,倒是两个孩子之前在花园里玩的累了,一个爬到后面的坐榻上,一个伏在明乐的怀里睡的香甜。
用晚饭,已经接近二更,外面天色全黑。
宋沛夫妻俩也不好再强找理由磨蹭下去,就道了谢,刚要起身告辞,外面却是声势惊人传来一阵急促而奔忙的脚步声,隐约夹杂着周管家的怒喝。
宋沛的脸色骤然一沉,张氏紧张的在桌子底下握住他的一只手。
不消片刻,就是一大队御林军气势汹汹的杀到。
“皇上有旨,礼王涉险串通奸党于陛下寿宴投毒谋害皇后,证据确凿,着御林军立刻将礼王府家眷及一切相关人等押入天牢,等候发落!”来人也不废话,往当前一站就径自抖开手中明黄圣旨,冷声默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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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更新,我是勤劳的小蜜蜂,快月底了喂,有哪位妹子留了票子给我记得早点扔,不要像某些人一样,最后捂着捂着就忘了~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