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裙子!别过来!啊!”
同样准备献艺的纳木卓离声音响起的地方极近,她闭了闭眼,待习惯了黑暗后,就向惊叫出声后,僵在原地的瓜尔佳格格走去。
纳木卓伸手揽住对方的肩头,在瓜尔佳氏出声前捂住了她的嘴:“别怕,惊着娘娘才是罪过。”
掌心湿湿黏黏的,怕是眼泪糊了粉黛。
纳木卓正想宽慰两句,就见一个黑影从草丛中一闪而过。
她从袖中掏出帕子,塞进瓜尔佳氏手中,一把将人推入人群。少女的动作极快,没发出什么动静,轻轻巧巧的钻过花丛,冲着黑影不见的方向而去。
等那秀女反应过来,纳木卓已消失不见。她愣愣握着帕子,过了一会才想起将脸擦净。
四周虽仍黑着,却不似刚才那般乱糟糟的了。
“瓜尔佳格格,您没事吧?”被皇后派来的宫女轻声道,“娘娘请您过去。”
瓜尔佳氏摇了摇头,握着宫女的手紧张道:“纳兰格格为了护我,追着那影子去了,快快救她!”
宫女不敢再耽搁,急忙领着瓜尔佳氏上前回话。
“你说什么?纳兰格格不见了?你可看清那黑影是什么了?”
瓜尔佳氏稍作回想,禀道:“回娘娘,奴才看着,似是只不小的犬儿。”
宫中犬只均受过猫狗房悉心调.教,会自己闯入御花园,可见是已经发了狂的。纳木卓芊芊弱质,怕会伤在利爪之下。
富察皇后闻言,只觉脚下不稳,被旁边的锦纹急急扶住:“娘娘小心凤体。”
“本宫无妨……”富察皇后来不及安抚瓜尔佳氏,直接转向前来护卫的傅恒叮嘱道:“定要把格格安然带回来。”
言辞间的关切呼之欲出,让人侧目。
傅恒拱手领命:“娘娘放心。”
纳木卓……细问过惊魂未定的瓜尔佳氏后,傅恒眉心微沉,领着一众侍卫,向着花园深处大步而去。
在他背后,是富察皇后难得的沉声训斥。
“今日的事,给本宫细细地查!”
富察皇后凝望着幼弟的背影,指尖不停捻动着佛珠,静立了会后,开始安抚受惊的各宫嫔妃与秀女们。
·····
月色黯淡,侍卫们手中的灯笼仅能照亮眼前方寸之地。
为了纳兰格格的名声着想,且顾忌着惊着恶犬,傅恒特意嘱托众侍卫,不得高呼格格名讳。
随他前来的十数人四散八方,瞪大了眼睛不敢错过丁点。只恨不是白日,难以看清远处,大大加深了寻人的难度。
傅恒没想到的是,他没找到格格,倒先找到惹祸的狗了。
那灵缇犬四肢修长,一身短毛乌黑油亮,明显是受着极好的照顾。
可惜它今夜的祸闯得太大,为防再惊到贵人,需得就地正法,再留不得了。
傅恒边与它对望,边抽出腰间悬挂着的佩刀。
手起刀落间,月光打在百炼而成的刀身上,映出一道纤盈的身影。
“大人且慢!”
眼见着一身宫装的少女向自己奔来,傅恒大惊,急忙收了刀势。
他拉着纳木卓手腕,将人从自己刀前扯开,待展臂将她护到身后,才敢移开与灵缇犬对视的目光,回望少女。
只身一人来寻恶犬,不管不顾就敢拦刀,就算傅恒脾性再好,也难免动了三分真火。
“纳兰格格。”他压着语气,用刀尖指着狗,“你未免也太莽撞了些。”
皇后娘娘以真心待她,她自然要以真心回报,有些话在不知旁人立场时,不能轻易说出口。
想起清朝能在宫中做侍卫的都是有些背景的人家,纳木卓抬眼望了望面前人被帽檐阴影遮挡的严严实实的脸,暂时放弃了解释的想法。
“大人教训的是。”她晃了晃被捏疼的手腕,半福了福身,轻声问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敢问大人尊姓大名?”
青年不自在地松开桎梏着纳木卓的手,因指着狗的刀无法放下,只得抱歉道:“傅恒失礼了,还望格格见谅。”
哦呦,满清第一绿帽王啊。
富察傅恒,孝贤皇后富察氏幼弟,七年晋升十一品,从未经过降级与申饬。
知名历史人物的事迹涌上心头。
对于前世负责编纂《清朝野史大观》的纳木卓来说,眼前的青年侍卫最广为人知的一点,还是他身世成迷、备受乾隆帝喜爱、屡被传作皇室遗珠的第三子福康安。
“原是富察大人啊。”纳木卓在心中咂了咂嘴,感慨道,“久仰大名了。”
既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弟弟,事情就好办多了:“这狗不能杀,大人不如先将刀放下。”
不论是称呼还是语气,都生疏地紧。
傅恒愣了愣,万没想到纳木卓竟已不记得他了。
他还未来得及郁郁苦笑,就被纳木卓的动作惊了一跳。
少女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块喷香的花饼,抬手就要扔给卧在地上的狗儿。
灵缇一类长被训做猎犬,且这只狗有发狂的可能,抛掷食物的动作,只怕会惹怒畜生。
此时还有兴致喂狗的,怕只有面前的姑娘。
“格格小心。”傅恒轻叹口气,牢牢将纳木卓护住,摊平手掌,“不知傅恒可否有幸代劳。”
并非要逗弄狗儿的纳木卓乖乖将花饼交了出去,由傅恒小心放在地上。
狗儿只是嗅了嗅,就不再理会。
“大人你看,它不吠不动,也不吃他人的食物,明显不是疯狗。”
傅恒静望了片刻,见它果真如此,才还刀入鞘。
他先将纳木卓请开两步,远离灵缇犬。然后拉开与她的距离,在仍将人护在身旁的范围内站定,抱拳拱手回了刚才的半礼。
此时月亮正巧从云中钻出,照亮了年轻侍卫英俊的面庞,也将少女昳丽如仙的容貌衬托得越发脱俗。
傅恒不敢再看,匆忙移开目光。
与此同时,少女的声音就在耳旁轻轻响起:“六哥莫不是忘了纳木卓?”
傅恒为富察李荣保第九子,幼年入宫请安时得了雍正爷与孝敬宪皇后的青眼,又因宫中常年没有皇子诞生,被排在五阿哥弘昼之后,人人皆称他作‘六爷’。
即便五年前先帝的六阿哥出生了,外界对他的称呼也不曾改变。
与旁人唤他时的端庄有礼不同,少女的语气里明显带着揶揄。幼年回忆立时涌上心头,记忆中稚嫩的脸庞与面前人娇俏的身影融为一体。
亲他羡他有求于他者,皆唤一声六爷;恨他妒他风光无二者,皆讽他一声傅九。
唯有面前的少女,会亲亲密密,叫他六哥。
“六哥可是生气了?”
隐没在黑暗中的傅恒,在少女看不见的角度,悄悄勾起了唇角。
怎么可能忘记。
“格格惯爱如此玩闹。”傅恒轻笑出声,只觉胸中重压着的沉闷一扫而空,“傅恒,不敢或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