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在英国的日子,陆相思悠闲而惬意,她甚至没数过两年是多长的日子。
确切来说是两年零六个月,910天,21840个小时。
四季变换,现在正是冬天。
伦敦的冬天或许并不能叫做冬天,它与苏格兰的寒风刺骨相比,显得温情多了。还未入夜,街头橱窗中就以点亮暖黄色的光,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倍感温暖,也有怕冷的家庭早早升起了火炉,莹莹火光间是家人幸福的笑。
地铁阻隔了寒风,陆相思抱着一束用复古牛皮纸包扎的白桔梗挤下了地铁。扑面而来的寒风让她不禁拉高了灰色大衣的衣领。
地铁站距离孤儿院不远,穿过几条大街走上半个小时便能到。
看着天边沉落的夕阳,陆相思嘴角浮起一丝温和的笑容。
又是一天过去了。
“相思姐姐,你回来啦!”远处花园里,穿着碎花小洋裙的金发小女孩热情的挥着手臂。
陆相思步伐加快了许多,白色牛仔裤包裹的细腿于背光间迈着轻快的步伐。
翻过栅栏,陆相思抱着花蹲下了身子,“小月亮,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吹风呢?”
小月亮眨眨眼,白希脸颊上透着被风画上的红晕,她甜甜一笑,扑进陆相思怀里,热情的在她脸颊上落下一枚亲吻,“我在等你呀!”
小女孩编着麻花辫,站在风中,身子有些单薄,陆相思眉心动容,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回以一枚亲吻,“乖女孩,走,回家咯。”
说罢,她起身,单手抱起了小月亮。
陆相思口中的家,是一座占地四百多平米的孤儿院,三层楼的洋房里容纳了十几名孤儿。
糖心孤儿院也是陆相思初到英国时所待的地方,与其说是孤儿院,她更觉得这像一个家。
孤儿院院长苏珊阿姨是位四十多岁的女人,棕色齐耳卷发,一张笑脸笑起来总是让人如沐春风。她不是英国人,是在丈夫过世后为了触景伤情而移居到了英国伦敦,苏珊阿姨有一双茶色的眸子,和唐糖一样,总让人忍不住去探究这双眸子里的琉璃世界。但唐糖并非苏珊的亲生女儿,唐糖是孤儿,被没有孩子的苏珊收养,二十多年视如己出。苏珊心地很好,一个人撑起了这么一家孤儿院,她用她的善心使得孤儿院在伦敦有着良好的口碑,有多家杂志想采访她,最后皆被婉拒,苏珊笑说:与其花时间到她这么无用女人身上,还不如把爱心献给更多需要的孩子们。这番话在伦敦慈善界掀起了不小反响。近年来,慈善更多像是作秀,多了一些功力,苏珊的话就像是打破这种功力心的一把锤子,敲醒了那些美其名为慈善人士。
陆相思在这家孤儿院生活了15年,两年前离开中国后,她先是周游列国,去了玻利维亚看盐湖,这纯美的天空之境洗涤了她浮躁的心,后又去了亚马逊,经历了一场紧张而又刺激的钓食人鱼大赛,途径秘鲁,陆相思乘着直升机看过了神秘的纳斯卡线,这是自然最伟大的杰作之一。穿越南美,陆相思回到欧洲,滑雪一直是她想要去实现的一次运动,正值冬天,陆相思来到了美丽的苏黎世,实现了她的滑雪之旅。
回到英国已是第二年春天。
在这几百天的日子里,陆相思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那日跑去药店买事后药的窘迫,又或者,她把那个给她带来难忘经历的男人深埋在了心底。
“相思回来了?”陆相思抱着小月亮,在楼梯口正碰上端着蛋糕的苏珊阿姨。
苏珊阿姨穿着格子衬衫,系着花围裙,一脸慈爱。
小月亮闻见了蛋糕味,便从陆相思身上跳了下来。
吓得陆相思小脸一青,“小月亮,你慢点!”
小月亮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正是因为这个病需要昂贵的医药费,才被她的亲生父母所抛弃。
好在,这些年,小女孩很争气,除了一些小病小灾,大病少之又少。
但大家也都对她很上心,不让她经历任何剧烈运动。
小月亮手指点着嘴唇,有些小无辜,轻声道,“对不起,我会注意的。”
其实她在花园等着陆相思早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了,现在闻见蛋糕的香味,更是忍不住跳了下来。
陆相思噗嗤一笑,摸着小月亮的头,耐心地说,“以后多注意些。”
说着从苏珊阿姨的托盘中拿了一个小蛋糕放在小月亮手里,一笑,“好了,去客厅慢慢吃吧!”
小月亮笑嘻嘻得走开了。
陆相思回房,把花瓶中的干花拿出,换了水,又把新鲜的花插了进去。
房间一片少女色,开窗便是一片繁花似锦。
只是现在冬天,窗外只有雪白的一片,陆相思没开窗,拉上了窗帘后便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丢进了污衣篓。
这些日子,陆相思在伦敦找了一份兼职,是给小朋友交芭蕾舞,仅在周末教课,虽然工资不高,倒也填补了陆相思那颗总觉得空落落的心。
门外响起敲门声,陆相思换好家居服后,便开了门。
苏珊阿姨捧着抹茶蛋糕和牛奶站在门口,笑吟吟的,“怎么,不请我进去坐?”
这些年她和苏珊情同母女,见苏珊这样见外,她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侧身,“快请进。”
苏珊阿姨把牛奶跟蛋糕布在卧室小茶几上,收了盘子,抬头。
“刚烤出来的,你现在应该饿了,快吃吧!”
陆相思也不客气,拿着叉子就往嘴里填了一块抹茶蛋糕,吞下,竖起大拇指,“吃了这么多蛋糕,就数您做的最好吃!”
“就你贫!会哄人开心。”苏珊阿姨笑道。
陆相思喝了口牛奶,填饱了空虚的胃,黏着苏珊娇笑,“哪有呀,这是大实话!这话,唐糖在您耳边肯定也没少说。”
苏珊阿姨倏地又叹了口气,问,“这些日子,糖丫头跟你联系了吗?”
唐糖一去中国便就是两年多,依照她爱闯祸的性格,苏珊不免有些担心,一开始,她经常会给苏珊打电话,后来,电话渐渐少了,更多的消息也是从陆相思这里得知的。
每每这样,苏珊总要暗骂一句:不孝女!
陆相思放下玻璃杯,莞尔一笑,“最近她真不知道在忙什么呢!好长时间都没给我打电话。”
听陆相思这样说,苏珊便又是担心了,“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苏珊茶色的瞳眸中忽然闪过一丝慌乱,深怕唐糖惹祸,嘴里不停叨念着,“从小我就让她学钢琴学跳舞,收收她那爱惹是生非的性子。现在好了,不仅一事无成,说不定还惹了事,这不是让我担心吗?真是让人不省心。”
一边说,苏珊一边拉着陆相思的手,她蓦地站了起来,“不行,我得亲自给糖丫头去个电话。”
真是担心死了!
苏珊脸上敛去了笑容,眼角的鱼尾纹深了几许,陆相思心中看着动容,苏珊阿姨待她们如亲女,如果真是要有血缘关系该有多好。
陆相思跟着起身拉住苏珊的手,宽慰道,“您别担心,糖妞儿这么大的人,做事会有分寸的。”
“她能有什么分寸?不惹祸我就要烧香拜佛了!”
陆相思噗嗤一笑,“您还信佛教呀,您向来不是信耶稣的吗?”
说着,陆相思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苏珊阿姨一时紧张的心情被缓和了不少,瞪了眼陆相思,“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陆相思无奈嘟嘴,“那您也要先听我把话说完吧呀。”
苏珊不知道陆相思要说什么,顺着她动作在沙发上重新坐下。
“你说吧。”
陆相思欲言又止,“唐糖在中国找了一份幼儿园教师的工作,最近正干得热火朝天。”
“她能有这心思去做老师?不把孩子弄哭就不是她了。”苏珊泼了一盆冷水,不是她不相信陆相思说的话,只是这唐糖虽然考了教师资格证,也学习了普通话,但她从小缺乏耐心,就像多动症儿童似得,一件事情总是半途而废。
这个职业,一坚持,就是两年。
这还是她养大的那个女儿吗?
苏珊一片不可置信的表情,陆相思又接着说,“当然,她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陆相思迟疑地看着苏珊,心里思忖着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唐糖跟她说的事儿。
脑子里,有两个陆相思在掐架,热火朝天。
“告诉呗,苏珊阿姨是长辈,告诉她是应该的。”
“你都答应唐糖不说的,怎么能反悔?”
“苏珊阿姨是为了唐糖好,你这反悔不算什么。”
“可是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答应过的。”
“你是君子吗?”
“好吧,不是。”
最终一个小人胜出。
陆相思不紧不慢倒出事实,当然她说的也算含糊其辞,毕竟唐糖也只告诉她一丁点消息,这丫头,最近神秘得很!
“那个苏珊阿姨,你知道中国有句话叫做‘女大不中留’吗?”陆相思轻声问道。
苏珊皱眉,“跟唐糖有关?”
陆相思忙不迭点头,“有关,有关,不过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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