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一张稚嫩的脸,原本蓄在眼眶的泪水顷刻砸了下来。
“小……”
然而,她还没说完第二个字,一直在颤抖的颜卿玉突然跌坐在地上。
她的脸色很差,嘴唇很快就变成了灰白色,额头布满了细汗,颤抖的手紧紧抱着自己,好像很冷的样子。
在外面盯梢的蒋庆山一转眼就看见不对劲,连忙从窗户那边跃进来。
“小玉!”他跪在地上抱着颜卿玉。
颜卿玉身子仍然在颤抖,她张着口,好像脸部的肌肉都僵硬了,张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
“庆山……在我口袋里,我戒不掉,戒不掉!”
蒋庆山双目睁大,“小玉你忍一忍,我马上给你,马上给你!”
将她放在地上,蒋庆山在她大衣的口袋里找出注射器。
当给颜卿玉注射完之后,他紧紧地抱着她,亲吻着她的额头和发顶,哄着:
“没事了,没事了……”
如果到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话,苏暖就白活了。
可眼下,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就在刚才混乱的时候,颜卿玉和蒋庆山根本没顾及到手机。
她之前被颜卿玉按在地上,整个人半趴着,她紧盯着他们,然后悄悄地用身子将手机藏在衣角下。
她顾不得手腕被麻绳磨破了皮,眼下蒋庆山眼里只有颜卿玉,根本就没注意到她这边。
墙角有块凸起的像是木桩的东西,她趁着蒋庆山没注意,身子微微挪动了几分,忍着痛,用力将手腕上的麻绳在木桩摩擦。
正铭一定在找她,她必须做点什么!
动作不敢太过明显,又要提防着不被发现,苏暖憋出了一头汗,直到麻绳微微扯开。
突然那边有了动静,以为是自己的动作被发现,苏暖的头皮顿时一麻,身子僵硬着,手也不敢再有动作。
却是装作惊讶于颜卿玉的毒瘾发作一样地抬眼看过去。
颜卿玉的脸渐渐有了血色,刚刚毒瘾发作,她整个人显得很狼狈,被蒋庆山抱在怀里,还有轻微的颤抖。
她侧头,两只眼睛紧紧盯着苏暖,双眼充满了恨意:
“是秦昭显那个魔鬼,他变态地爱着南婳,将我当成南婳的影子,后来我妈死了,我以为自己可以从此摆脱他,可是他却用毒品控制我!”
她挣扎着起来的一瞬间,扑过去要掐住苏暖的脖子,“我过得这么苦,凭什么让你得到正铭!只有你死了,我才会好过!”
颜卿玉毒瘾刚发作,力气不大,苏暖只是微微一躲,就躲开了她的手。
毒品会很大部分控制人的神经系统,颜卿玉原本就倾心于秦正铭,毒品侵蚀之后,执念越来越深。
苏暖一抬眼,当看到蒋庆山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失神后,她的心里顿时有个猜测,平稳气息,嘲讽道:
“她喜欢的人是秦正铭,你傻傻地替她做丧尽天良的事,到最后,她就会把你出卖了,到时候杀人偿命的是你,而她继续过着她的好日子,在她眼里你只是她的一条狗而已!”
果不其然,苏暖猜对了!
蒋庆山听见她的话后,难以置信地朝着颜卿玉看过去,抓起颜卿玉的肩膀,怒吼:
“小玉你回答我,她说的是真的吗!”
刚刚那句话,他就觉得不对劲,她要杀苏暖,他一直不理解。
原来……
颜卿玉想要拂开他的手,却奈何力气抵不过对方,吃吃地笑了一下,抬眼,依旧是那个温婉的她。
“她想离间我们,庆山,你别上她的当!”
“到现在你还被她蒙在鼓里,真是可悲……你知道她为什么当初不让你将我的孩子杀死吗?因为那是正铭的孩子,她想留着,将来正铭会看在她保住孩子的份上,对她另眼相待,就能留在正铭身边了。”
很显然蒋庆山将苏暖的话听进去了,他掐着颜卿玉肩膀的手越来越紧,直到颜卿玉痛到蹙眉,他也不松开。
“你不是答应我,把她杀了之后就跟我去新加坡吗!”
颜卿玉吃痛地叫了一声,而后拧着眉看他,“所以,你现在开枪把她杀了!”
蒋庆山迟疑,“你真的会跟我去新加坡吗?”
“只要她死了,我就跟你走!把她的尸体丢在这里,秦正铭才会动用全部的力量来找她,到时候我们逃走的机会就大很多!
庆山,你还犹豫什么,动手吧!”
蒋庆山抓起手边的手枪,苏暖身子一寒。
……
就在秦正铭的车子到城西口的山脚下时,果然就看见了山脚下的一辆车。
车门没锁,后车座上丢着一个头盔,正是监控里看到的蒋庆山戴着的那个头盔。
秦正铭气息低沉,拉着将军的狗链,下令道:
“搜山!”
秦正铭的人马和唐时慕的人马很快就汇聚起来,避免打草惊蛇,搜山的人并不能太多。
其余人马留在原地。
就在这时候,技术人员在车里喊道:“有人从山顶上发出求救信号!”
……
秦正铭到达山顶的时候,果然看见木屋里有光亮,山顶很暗,那束光诡异又让人心跳加速。
“砰——”
突然一声枪响,所有人的心都紧了一下!
阿暖!
木门被踹进来的一瞬间,蒋庆山猛地将颜卿玉手里的枪夺过来,对准苏暖的脑袋。
他抓着苏暖的胳膊,凶恶地对秦正铭说:“秦正铭,你敢过来,我就一枪崩了她!”
秦正铭的目光钉在苏暖身上,她毫发无伤。
他的阿暖!
原来刚才那一枪是在蒋庆山犹豫不决的时候,颜卿玉夺过枪,但因为她毒瘾刚发作不久,手脚还在颤抖,又加上蒋庆山不相信她的话出手阻拦,所以才没有打中苏暖。
只差毫厘!
秦正铭的眼底浓云涌动,下颚线绷成冷硬的线条,他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的人马立即停了下来。
“放了她,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秦正铭声音清冷低沉道。
他与生俱来的威严顿时压了过来,蒋庆山拿着枪的手一紧,枪口死死地抵在苏暖的太阳穴。
“我不会相信你,你和秦昭显其实就是一路人,你们太狡猾!”
颜卿玉没料到秦正铭这么快就找上来。
她呼吸凝滞,毒瘾发作后冰凉的手脚还没来得及回温,更强烈的寒意从脚底直往上钻。
突然,蒋庆山抵在苏暖额头上的枪口猛地对着秦正铭,食指按在扳机上,“你死了,我才放心!”
“不要,庆山不要!”
颜卿玉猛地扑过去,死死地按住枪口,却被蒋庆山一甩开,枪口再次对上苏暖的额头。
眼神复杂地看着被他甩开而趴在地上的颜卿玉,忽然笑了起来,“我只是稍微一试,就知道你有没有在骗我了!小玉!”
转瞬之间,他的脸色变得阴沉,“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你一直叫我帮你做事,可到头来我只是你一条呼之喝去的狗,你喜欢的只有秦正铭!”
秦正铭眉头一蹙,墨玉色的眼瞳幽暗又冰冷,像碎冰砸进深潭里,荡开的涟漪都带着寒意。
颜卿玉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她没急着去看蒋庆山,而是望向秦正铭。
他听到了,他听到了!
可当她看见秦正铭眼底的冷漠和厌恶时,那种寒意一直往里钻,深刻到了心底。
她肮脏低贱,正铭瞧不起她!
而她的眼神落在蒋庆山的眼底,却成了深深的爱恋。
她深深地爱恋着秦正铭!
他突然将苏暖往后一推,然后将颜卿玉抓了过来,强行将她与自己脸贴着脸,颜卿玉猝不及防,他的声音就在耳畔,愤怒,悲痛:
“小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为了你我什么都可做!你为什么就不能看到我对你的好!!”
蒋庆山将枪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板机一扣,他和颜卿玉必死无疑。
颜卿玉惊恐地挣扎着要跑开,“你不是喜欢我吗?”
“是啊,喜欢你,反正就算活着出去也难逃法律的制裁,都是一死,不如和你一起死!”
蒋庆山没有丝毫犹豫!
“砰——”
血花在苏暖的面前飞溅开。
颜卿玉倒地的一霎那,朝着秦正铭看了过去,嘴角一勾,按下了藏在袖口下的遥控。
“滴滴滴——”
木屋里突然传出警报声。
声音是从苏暖身后传来,秦正铭三步并作两步到苏暖面前蹲下来,按住她的身子,眼神坚定不动分毫,低沉的嗓音像是在哄着她:
“引爆装置已经开启了,别乱动。”
苏暖点头。
秦正铭小心翼翼地掀开她的大衣衣角。
炸弹连着她的脚,怪不得她都没发觉。
”秦正铭眸色微微一蹙,抱着苏暖的头,“别怕。”
“靠,颜卿玉这个恶毒的女人!”靳庭风怒骂一声。
“时间只有十五分钟了。”秦正铭冷静说道。
他朝靳庭风伸手,“快,给我一把刀,我来拆。”
秦正铭会拆炸弹,靳庭风是知道的,曾经军区大院里的老兵教过他们,可是靳庭风不感兴趣,秦正铭倒是学的通透。
这种炸弹拆起来的难度并不大。
可就在最后一瞬间,饶是不会拆弹的唐时慕和靳庭风都是一怔。
红蓝线!
“操!”靳庭风一咬牙,“这女人居然准备了这种炸弹!”
红蓝线,任意一条都可能是拆弹的关键,也可能是引爆的关键。
而炸弹爆炸时间只剩下两分钟不到……
“老板,我来!”时基走上前。
秦正铭却是抓着手里的刀,目光灼灼地望着苏暖,“害怕吗?”
苏暖摇头,紧抓着他另一只手,柔声道:“不怕。”
秦正铭嘴角微微上扬,然后回头命令所有人都撤离。
“都给我退到安全的地方去。”
没有人动。
秦正铭咬着牙,声音顿时沉下来,“唐时慕,庭风,带他们出去,这是我和阿暖的事,你们谁也别牵扯进来!”
唐时慕沉沉地看了苏暖一眼,幽深的眼底涌动着异样的神色,他转身下令,“所有人员,后退!”
人马已经退到安全地带。
秦正铭握着刀的手心微潮,他一抬眸,苏暖忽然吻住他,“正铭……我们的孩子,平安,他是我们的孩子,当年颜卿玉拿小川和他调包了!”
生死之间,他该知道!
她的唇瓣贴着他,剧烈地颤抖,是害怕,是惊喜,是在生死之间徘徊时最后的希冀。
秦正铭亦是如此。
平安,平安!
怎么会……是他的孩子!
“大哥大哥……”
脑海里全是平安叫喊自己时的模样。
他竟是……
秦正铭看着苏暖,墨色的眼瞳里满满的都是震惊和喜悦,还有浓浓的化不开的心疼,渐渐溢出了柔软。
他的眼睛里有细碎莹亮的光,一笑,“我平常对他太凶,他该是要恨死我了。”
苏暖也笑了,眼泪却是止不住。
可炸弹的滴滴声不断地提醒着秦正铭时间不多了。
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阿暖,我给平安起名字的时候,因为想起你当年的生日愿望,你希望家人平平安安,我们都会平平安安。”
这是秦正铭在切断蓝线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滴……”
警报声停止了,炸弹从苏暖的脚踝松开。
苏暖紧绷的表情刚一松动。
“滴滴滴——”
突然,比刚才更快更尖锐的警报声响了起来,炸弹突然闪着红光。
电光火石之间,秦正铭抱起炸弹,从木屋的窗口跳了出去。
“轰——”
爆炸的冲击波晃动着木屋,外面林子里的木屑呼啸而来,飞溅在苏暖眼前。
火光映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她张开口,喉中却堵着一口气,混着血腥猛地涌了上来——
“正铭——”
……
医院里。
病床上的苏暖忽然身子一颤,猛地睁开眼睛,距离她最近的唐时慕清楚地看到她眼睛里的恐慌,悲痛,所有复杂的情绪全都涌现而出。
“小暖!”
是唐时慕的声音。
苏暖一侧身,眼圈顿时红了,“时慕,正铭他……”
就在这时候,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
男人站在门外,手臂上绑着绷带,脸上有明显的刮痕,却仍然好看到过分,尤其是那双墨玉色眼瞳,让人心醉又心碎。
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斜长的光影落在地上,被他踩在脚下。
他踏着金阳从门外进来,嘴角凝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每一步都像烙印一样刻在苏暖的心上。
苏暖急着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秦正铭,你王八蛋!你混蛋!”
那么危险的事情,他考虑过她吗!
秦正铭听见她哭就已经受不了了,抱着她哄:“是我不好,我的错,你要打,一辈子给你打。”
突然,一颗小脑袋从病房门外探进来。
平安眼睛一亮,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抱住苏暖,仰着小脑袋笑眯眯:
“仙女姐姐,你终于醒啦!你都睡一天了呢!”
苏暖的眼泪忽然就止不住,平安以为自己是不是碰到她哪里的伤口,急着就要松手,一边还懊恼:
“仙女姐姐你哪里痛?”
却是苏暖将他抱了个满怀,亲吻着他的头发,眼泪成串地往下掉,砸在被子上,手臂上,心疼到每根手指都痛得蜷缩起来。
“不痛,不是仙女姐姐,平安,是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