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年轻,这事等过些时候再说罢。”亲送我去偏殿,看着我躺下睡好,忽然低下头,在我脸上一亲。
我早已不惯同女人亲昵,不自在地看母亲,迟疑地唤:“阿娘?”
她捏捏我的脸:“小时候日日追着阿娘亲,不亲不肯入睡。把你阿兄羡慕得眼睛发红。现在大了,都不同阿娘亲近了。”
我记得这事,那时候我和李睿都养在父母跟前,因父母更重视李睿,我偶然和李睿生气时候,便刻意撒娇,搂着父母要亲亲要抱抱,李睿一般都作不屑状,在旁阴阳怪气地说些“偏是你们小女娘爱作妖,黏黏腻腻,一点体面没有”的怪话,原来却羡慕得眼睛发红,连母亲都看出来了么?
母亲像是看出我的疑惑,笑了笑,低声道:“我是说二郎。”
我心中大动,直直自床上坐起,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转身出去,一步一步,沉稳端庄,一如往常。
次日天不亮,我便直奔东宫。
我特地起得极早,选在韦欢起身时次命人通报,好一会才有人引我进去,在待客的正堂坐了片刻,方见韦欢紫衣高髻地出来。她的发髻整齐有些不正常,我定神一看,才发现她今日居然戴了假发,从假发而下,至耳垂、脖颈、裙衫之上,具是珠翠交映,熠熠生辉。她还化了浓妆,自脸至颈,再到微微露出的胸脯上都涂得白皙均匀,将一身打扮更衬得妍丽异常。许是身上拖累太多,走来时步伐极缓,入座时也颇迟滞,甚而对我开口说话,也带了些上位者独有的缓慢声气:“太平怎么不到阿娘那里陪着,却这么早就到我这里来了?”
我努力恭敬地道:“有些事想同阿嫂商议。”等她接口,她却坐在那里,微笑着看我,半晌都没发声。
我不得不又道:“想和阿嫂私下里说。”她看了身旁的宫人一眼,那宫人低头道:“崔夫人和几位娘子已在虔化门了。”
韦欢便又转头看我,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阿嫂今日有事,太平有话,等改日再说如何?”
我抑制怒意道:“不耽误阿嫂多少时候。”见她还不当回事,便垂了眼:“我知道阿嫂忙,不过这事并不是我的私事,阿嫂最好听一听。”
她沉默了片刻,方将人遣走,我想挪得离她进些,刚一起身,就见她抬头看我:“站在那里说。”
我慢慢住了脚,在离她五六步的地方站定,深深看她。离得远时不觉,到这距离,才看见她脸上妆粉也难以掩饰的疲惫。这些时候我终于长回了一点肉,她却比几月前更瘦了,偏又穿得这样华丽,整个人像是套上成人衣裳的孩子一样浮夸可笑。
我终于有些体会婚礼后她来看我时的那种心情,那种痛恨和怜惜在心头交互缠绵、分不清到底哪一样更多哪一样更少、只知无论哪种感情都伤透人心的心情。
我两手垂下去,捏住衣带,轻轻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六郎无论如何,也是阿娘的儿子,和…二郎一样。”
韦欢扬起了下巴:“二郎只是太子,六郎却已登基。”
我亦扬起了下巴:“你若真这么想,为何至今还住在东宫,不敢搬到东内去?”
韦欢沉了脸:“你这几日费尽心机,就只为了和我说这几句人人都知道的话?”
我道:“不止这个,我想告诉你…无论如何,你都要留在京里,我会帮你。”
她冷笑着看我:“你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就敢在这里乱说?”
我闭了闭眼:“我当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也可以将这句话告诉六郎或是阿娘,不过我相信你不敢。”这事一说白,便不啻于在母亲和李睿之间直接引战,她这么聪明,当然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她垂了眼,手伸出来,抚在下裳的飘带上,好一会,才露出一个极刻意的笑:“你输了。”
我知道她在说什么,到最后终究是我在意得多些,然而她竟会在这种事上争输赢,到底谁胜谁负,其实还未可知,我心中生出些许期待,故意歪了头,也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阿嫂的指甲染得很漂亮,留了许久了罢?改日还要来和阿嫂来讨教讨教这染指甲的工夫。”
她僵着脸道:“你不是一贯不留指甲?”
我笑:“不留指甲,那是为了阿嫂,留指甲,自然是为了驸马。”说完立刻便见她握紧了拳,折断了右手食指上染成大红色的指甲。
不知为何,既有些难过,却又有些…得意。
作者有话要说: 太平:指甲留了那么久,一看就是受。看我,指甲这么短…嘿嘿。
韦欢:指甲再短,还不是一样没有x生活。
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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