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真好看。”
“是吗?”顾采薇顿时眉开眼笑,“我也觉得呢!果真是人靠衣装,刚才我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就是这一身行头沉甸甸的,我才顶了一会就觉得头皮生疼,也不知道那些一天到晚在外交际的贵妇人们是怎么咬牙熬下来的?”
这个女人,一张嘴就破功。
杜逸的那点惊艳瞬息被她一句话给摧毁得一干二净。他又小脸一板:“我阿爹已经在等着了,咱们走吧!”
顾采薇连忙点头,又顺势抓住了他的小手。
杜逸自然没有再挣扎。
当两个人一起到了车马厅,果然见到杜隽清也已经换上了一身湖蓝色长袍。深蓝的颜色衬得他的面色莹白如玉,幽深的眸子就仿佛两汪深不见底的湖水,更给他身上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顾采薇突然心头一阵小鹿乱撞。
好吧,她还是得承认,这个男人长得真是好。难怪顾采芹当初第一眼看到他就被他给迷住了,再等知道他的身份,她就跟疯了似的,死活要嫁给他。要不是自己第一次和他打交道就是被他威胁恐吓,她只怕也会恍恍惚惚的被这个男人这张皮相给迷住吧?
眼看她和杜逸携手走过来,杜隽清的目光也是一闪。
“这身新衣服不错。”他沉声说道。
却不知道是在夸奖顾采薇,还是在夸奖杜逸。
反正说完了,他就翻身上马,根本没有给顾采薇问话的机会。
当然,顾采薇也没打算就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多费口舌。她也就立马拉着杜逸一起坐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杜逸抓紧时间又给顾采薇讲了一遍武驸马都尉府上的相关情况。
其实说起来,这个府邸里的人员关系已经很简单了。毕竟太平公主乃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所以她嫁给武攸暨后,夫妻俩就一起搬到了太平公主的公主府,并没有和武家人同住。也就是说,这个府里身份最高的也就是太平公主和武攸暨两个人。
太平公主身份尊贵,据说很不好伺候。
“不过以你的身份,太平公主肯定连看都懒得多看你一眼,更别说在她跟前侍奉了,所以这个你只管放宽心。”说到这里的时候,杜逸连忙安慰她一句。
顾采薇悄悄翻个白眼。“我知道了!”
“至于武驸马,他是个老实人,虽然是圣人的亲侄子,可是从来都与人为善,京城里的人他谁都不得罪。而且男女有别,想来他也不会找你多少麻烦。”
顾采薇听到这话就冷笑。“他要真是老实人,还会动不动就给已婚男人送小妾?”
“这个他不是听说我阿爹和你感情不好吗?再说了,我阿爹一出去一年时间,好容易回来了,他也没什么别的好送的,就只能送来一个美妾让我阿爹舒心了。”杜逸干笑,“而且朋友之间互赠美婢,这本来就是长安城里的风尚,人人都是这么做的,武驸马这样做也只是顺应潮流罢了。”
这个潮流可真是让人心塞,尤其对后院里的女人而言。
“我觉得是我们乡下好。男人一辈子就一个媳妇,也没多的钱让他纳小妾,那就一生一世一双人,互相扶持着过一辈子多好?”顾采薇很是不赞同的说道。
杜逸小嘴一瘪。“这些天我爹不是都没理那个丽娘了吗?你干嘛还醋劲这么大?”
“谁说我吃醋了?”顾采薇不爽回应。
“你就吃醋了!酸溜溜的,醋味我都闻到了!”杜逸连忙在鼻子跟前扇了扇。
她有吗?
顾采薇连忙仔细想想,她才发现自己心里头还真有一点酸意。
可是不应该啊!好端端的,她吃这个醋干什么?她说刚才那些话,只是为全天下的女人抱不平而已,根本就不是为了专门谴责杜隽清好吗?
见她这样,杜逸眼底却是一阵暗喜。
他赶紧又和顾采薇说了几句驸马都尉府上的其他人,那就是太平公主和之前的夫婿薛邵所生的四个儿女,以及太平公主现在又和武攸暨生的儿女了。
当然了,因为身份悬殊,这些贵人们依然不会和顾采薇有任何交集。
“所以,你最应该防备的还是今天过来的宾客!”最后,杜逸下达结论。
顾采薇就明白了。“说白了,就是做主人的没心思理我,所以就授意来做客的人对付我?”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也可以。”杜逸想了想点头。
顾采薇就深吸口气。“好,我知道了。”
不就是和那些长安城里的贵人们勾心斗角吗?那就让她看看这些所谓的贵人们有多厉害吧!
说话间,他们的车马已经到了武驸马都尉府——也可以说是太平公主府。
此时公主府门口早已是车水马龙,十多辆挂着各家标记的马车依次在偏门口大排长队,等着往里进。而且每进去一辆车,就听守在门口的小厮大声通报一声,顾采薇就知道:长安城里最富名气的五姓七家都来了,琅琊王氏也来人了,京城张氏也来人了,还有凌烟阁二十四功臣里的大半人家也都来了,而且每一家都带来一份厚重的礼物。
这一场宴席,可以说是汇集了大半个长安城里的名门贵胄,真可谓是众星云集,分量十足。
“果真是一场大宴啊!”顾采薇低叹。
不知不觉,他们的马车沿着队伍缓缓前行,终于到了偏门口。
门口的小厮拿了拜帖,依然是高声念道:“长宁侯携夫人世子,前来拜见公主驸马,并送南珠一盒!”
此言一出,后头就起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杜逸的小脸顿时又一沉。
顾采薇连忙握住他的手。“没事的,别和那些人一般见识。”
“我知道。”杜逸点头,可他依然不高兴。
顾采薇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想当初,杜隽清的太爷爷杜如晦,可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排名第三的大人物,更被太宗陛下亲口成为房谋杜断,荣耀一时。要是那个时候的杜家人出门,哪怕只随手折了路边的一朵野花相送,想必主人也会欣然收下,其他客人也都争抢着说出溢美之词。
可是现在,时候已经大不一样了。因为杜隽清的叔爷爷杜荷参与了程乾太子谋逆一事,杜荷被满门抄斩,就连杜隽清的爷爷杜构也被连累流放岭南。虽说莱国公这个爵位还是被杜隽清的父亲继承了,可是杜家也因为这个打击一蹶不振,现在已经沦落为长安城里的三等勋贵。
可是偏偏,今天过来这里做客的都是一等二等的勋贵,他们自然瞧不上杜家这样的第三等。
偏偏如今世道越发的浮夸,皇亲贵胄们争相纵情享乐,互赠礼物也都奢华无比,他们的这一盒南珠在其他宾客的厚礼里的确不值一提。所以,自然就有人忍不住嘲笑他们了。
面对这样的情绪,顾采薇也只能握住杜逸他的小手给他安慰。
很快马车进门,到了车马厅停下,他们就各自被引开了。因为今天来的客人太多,所以自然要男女宾分流,杜逸被人引到了武驸马都尉那里,杜逸也跟了过去,顾采薇则是被带到了女眷们聚集的地方。
然后……她又落单了。
理由自然也很简单——论出身,今天来参加宴席的女眷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她高。这些人又向来以身份为傲,哪里肯纡尊降贵和顾采薇这个出身乡下的女人来往?就连和她站在一处,这些女人都觉得丢份。
对于这个待遇,顾采薇早已经料到了。所以她也不生气,只安安稳稳的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就坐下开始发呆。
她这随遇而安的惬意姿态却又让有些想看热闹的贵妇人很不爽快。
于是,不一会就有一个人笑嘻嘻的走过来。“你就是长宁侯去年娶回去的继室吧?一年多了,他可算是把你给带出门见人了,可真是不容易呢!”
看似打招呼的一句话,内里却暗藏了无数的机锋。
当初顾采芹最在意的那几点全都被她给囊括其中——给人做继室,被娶进门一年多也没被带出来见过人。要是现在坐在这里的人是顾采芹,只怕她早爆炸了。
可很不幸的,现在她是顾采薇。
所以听到这话,顾采薇只是微微一笑:“是啊!之前因为我的出身,侯爷担心贸贸然带我出来会被人欺负,所以才悄悄的把我藏在府里,然后请了名师回来教导我礼仪。到现在我的礼节总算拿得出手了,所以他就赶紧带我出来了。侯爷的一番苦心,妾身铭记于心。”
那贵妇闻言笑脸一僵。“这么说,长宁侯倒是对你上心得很呢!”
“那还用说?我是他明媒正娶回家的夫人,他不对我上心还能对谁上心?难道夫人您的夫君一直以来都对您不上心吗?可如果他对您不上心的话,那他的心思又都放到谁身上去了?”
一番话,反堵得这个贵妇说不出话。
她能怎么说?说她的夫婿当然是对她上心的?那就承认自己那句话有挑拨离间的意思了。可要说自己的夫婿对自己不上心,那自己又成什么了?那不是自打脸面吗?
她一时气得不直到该怎么回应,就只能冷冷一笑:“我才知道,原来长宁侯府人是如此的牙尖嘴利。长宁侯乐意把你给娶进门,应当就是看中了你的这等好本事吧!”
等等,她这话似乎把杜隽清也给一起骂了?
顾采薇双眼微眯,脸上却依然带着笑。“多谢夸奖。夫人您也不赖呀,夸人真是一把好手呢!在给人挑好处这点上,我真是自愧不如。想来您这些年一定这样夸过身边许多人了吧?您的夫君一定对您的这个本事十分满意!”
这贵妇人又被噎得不行。
她这哪是挑好处?她根本就是在明褒实贬好吗?这个女人听到了,却故意曲解她的话。她也好意思!
她要脸,自然斗不过这个不要脸的,也就只能低头服输,鸣金收兵。
贵妇人咬咬牙,恨恨瞪了顾采薇一眼,就赶紧一甩袖子离开了。
其他本来还等着看热闹的贵妇人见状,她们也都收敛了心思,免得被这个乡下来的女人给一口咬上,当众丢了脸面。
红鸾此时也才悄悄凑到顾采薇身边说道:“夫人,刚才那一位是武夫人吴氏,她夫君原本是武驸马身边的一个小厮,后来被武驸马提携当了官,这些年经常在驸马府内走动,在驸马府里也有些脸面。”
难怪。顾采薇点点头。
她就说呢,那些贵妇人们这么爱惜脸面,怎么可能主动站出来和她吵架?真要和她吵,那也就只能是那些身份和她差不多的人了。比如,这位武驸马小厮的娘子。
顾采薇就又想到,她刚醒来那天就当众打了武驸马送给杜隽清的美妾,这事武驸马碍于身份自然不能和她多计较,可是这个做下人的就不一定了。
“而且,这位吴夫人在别处或许没多少脸面,可是她在这个驸马府上绝对是手眼通天。夫人您接下来当心点,千万别跳进他们给您挖的坑里了。”红鸾又低声提醒她。
“知道了。”顾采薇点头。
她才刚来,这个吴氏就给了她这么大一个下马威,这可比那天在莱国公府上的厉害多了。她已经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凛冽杀气了。
不过还好,因为她刚才她狠狠的还击了回去,吴氏被她给怼的掩面逃窜。其他人看在眼里,心底也对她多出几分忌惮,也就没有人再过来生事了。
大家再坐上一会,酒席就已经准备齐当了。
顾采薇随着人流进了宴厅,按照身份排布,她的地位就已经在中等偏下。而吴氏正好被安排在她对面。
两个人刚落座,吴氏两道刀子一般的目光就又厮杀了过来,恶狠狠的仿佛要从她身上剜下来一片肉。
顾采薇毫不示弱,她直接举起杯子,咔擦一声直接捏碎了,然后随手将碎片往地上一扔。“你们这杯子怎么这么不牢固?赶紧给我换一只新的!”
吴氏见状,她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赶紧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杯子,她用力捏了捏,却怎么都捏不破。可顾采薇却轻轻一捏就碎了,她的臂力是有多强?
她赶紧低头,不敢再多说。
此情此景又被四周围的人收入眼底。此时坐在上位的以为贵妇冷冷开口:“莱国公府真是越来越不自重了,竟连这样粗俗无礼的女子都能娶进门。再等过两年,他们不会是连街头乞讨的女子都不嫌弃了吧?”
这就是赤裸裸的鄙视了。
红鸾赶紧又小声提醒顾采薇。“娘子,这一位是武驸马兄长建昌王的夫人建昌王妃。”
建昌王武攸宁仗着女皇的宠爱,在长安城内胡作非为,大肆置办家业、横征暴敛,这事是众所周知的。那么他的王妃当然也不会是什么好角色。所以,这个人会拿腔拿调的教训她,完全再顾采薇的意料之中。
吴氏听到这话,她就跟找到了靠山似的,立马腰杆挺得笔直。
顾采薇连忙笑道:“建昌王妃说笑了,我虽然不是出身名门,可我父亲好歹也是当朝举人,那也算清贵人家了,配长宁侯不算太过高攀。我也记得,当今圣人的父亲还只是商人出身呢,可他一样目光如炬,果断选择了追随高祖陛下打天下,最终才能封妻荫子,也才有圣人乃至武家今日的荣耀。”
言外之意就是——当今圣上的父亲身份还不如我父亲呢,那她都能进宫侍奉两朝皇帝,最终做上皇后乃至皇帝,那我不过是嫁给一个区区的侯爷,有何不可?
建昌王妃当即面色一沉。“长宁侯府人这话的意思是说,你觉得自己比起圣人来一点都不差了?”
她这可坑挖得可就大了。
顾采薇从容应对。“建昌王妃这话真是折煞我了。圣人雄才伟略,是我等女子的楷模。只不过,这样的事业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至少我就不行。我就一个乡下来的小女子,虽然从小就羡慕圣人的气魄和能力,可我也有自知之明,就我这种人,能嫁给侯爷、承蒙侯爷不弃,那就是祖上三辈都烧了高香了。我这辈子混到这样也就到顶了,不指望再往上爬。不过,这也并不能阻断我对圣人的敬仰之心,我也一直盼着圣人能够再创辉煌,让我大周朝继续蓬勃向上!”
一席话,又给自己准确定位,又狠狠吹捧了一番女皇陛下,可以说是面面俱到,让建昌王妃这个有心挑刺的人一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她就冷笑一声。“我算是明白长宁侯为什么看上你了!”
就径自转开头去。
言语上说不过这个女人,她就不信她用别的法子还打不过她!
今天的宴席太平公主并没有列席,这里也就建昌王妃作为主导。大家一看她生气了,全都不敢理会顾采薇。吴氏也幸灾乐祸的瞪了她一眼——得罪了建昌王妃,你死定了!
顾采薇只是将身边丫鬟送来的新杯子接过,就低头喝酒吃饭。
不过,一个人埋头大吃大喝的结果,就是她饮酒过度,肚子里开始咕咕作响。
顾采薇连忙叫来一个丫鬟。“带我去净房走走。”
“是,夫人请随婢子这边走。”丫鬟赶紧带路。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宴厅,顾采薇发现现在天色早已经黑沉了下来。今晚上没有月亮,四周围都黑漆漆的,仅靠着挂在路边的灯笼照亮脚下的路。
随着丫鬟往前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丫鬟就停下了脚步:“夫人,净房就在前头,您请吧!”
顾采薇颔首,慢步走过去,就见到前头果然有一个小巧的院子。院子里里外外都挂满了灯笼,无数的烛光发散出来,把脚下的小路给照得一清二楚。
“驸马府上一个净房居然都被装点得这么奢侈?”见状,顾采薇不禁眉头微皱。
她如此想着,还是慢步走过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忽听前头一声低喝响起——“滚!”
马上,就见一个衣衫不整的俊俏少年跌跌撞撞的从前头的树林里走了出来。
闪亮的烛光下,顾采薇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身上就披着一件外衫,里头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尤其是腰部再往下一点,她只瞥了一眼,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三个字——器甚伟。
不对!
紧接着,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就这么出现在这里,怕是撞破了谁的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