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大多数人都在家聚餐,饭庄里也冷清了许多。今天的晚餐,没有在荷池中的小船,也没在半阖的木藤居,而是在正门假山后的露天桌椅。
晃眼一看,还真似当年在井队时的情形,只不过饭菜更精致、环境更古朴、且比那次多出了好些女人。品泽轩里留下的工作人员都来了,换上平日的便装,待中央的篝火熊熊燃起,互相以暖慰藉。
除夕夜不归家的人,心中必定都有一段故事,能够借着节日相聚于此,也是一种缘分。齐奶奶也来了,捧着我的手说起最近的日常琐碎,言语之间都是齐泽轩的种种优点,大有替孙子说媒的感觉。我认真聆听,笑着应下,心里并不当真。
露天处有一座舞台,音响打开,欢愉的乐声便飘了出来,不需组织,大家已吃着喝着聊着,氛围甚好。我瞟了一眼望舒,他似乎也已经从方才的痛苦之中缓过神来,正笑着同齐泽轩聊天。热闹之下,人人皆会伪装,谁又猜得透别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突然,音乐声变幻,响起了《生日快乐歌》。几个嬉闹着的女孩推着蛋糕车出来,走到了熙阳面前。叶煕阳看着蜡烛燃烧着的“26”这个数字,再看到蛋糕上的用果酱涂写的“i love you”,把我的手拽得更紧,满目欣喜:“雨澄,你真好。”
我一怔,本来只想着热闹就好,没想到齐泽轩还安排了这么浪漫的一出,只能不可置否地对他笑笑。在众人的煽风点火下,熙阳闭上眼睛,嘴角溢满了幸福的笑容,郑重地许下了心愿。
吹熄蜡烛的那一刻,整个饭庄的灯光突然尽数熄灭,音乐戛然而止,只余下篝火的薄光,飘在似深未深的夜里。
幽幽光火之中,我突然看见了望舒的脸,一半藏在夜色中,一半映在微光里,那双眼闪烁着,祝福、期待、苦楚、酸涩都融在其中。刹那间,我明白过来,这聚会不是齐泽轩准备的,也不是我准备的,而是他。
“怎么回事?”有人的话音刚落,就见到周围木楼的红灯笼一列一列地亮起,伴着新起的舒缓音乐,再一次将气氛渲染得如梦似幻。
熙阳惊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揽过我的腰肢,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了我。他说:“雨澄,今天总让我想起井队去年国庆那一晚,你还记得我那时给你唱了一首歌吗?”
我点点头:“当然记得。”
“好想再给你唱一次。”他面带幸福,又皱了皱眉:“可惜没有吉他。”
“有,当然有。”齐泽轩上前,把吉他递给熙阳,“想唱什么唱什么,让我们也都听听你俩的荒野情事。”
叶煕阳见吉他是齐泽轩送过来,冲他感激地笑笑,在我耳边悄声说:“看来齐泽轩真还不赖。”两个人的敌意和矛盾,终于算是有了缓解。
他拨动琴弦,鼎沸的人声都安静下来,唯有篝火兹兹燃烧的声音响在夜里。还是当初的曲谱,歌词却已是不同:
白云抹净满天雨滴
唯你最澄净
苍山映去万丈光火
见你终回应
曾可知,有一缕阳光
被温暖痴望如石
幸得知,这一滴澄雨
已知晓心意似海
亲亲复亲亲
暖阳中期待
每天有你的黎明
最后一个音符拨响,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歌词从当初的迷惘落寂演变成今日的希冀期待,这一路走来,多少变化,都隐含在未曾拨响的音符里。只是不知道,台下到底有多少人真的听懂了。
熙阳拉过我的手:“雨澄,顺着那时的规矩,现在该玩个游戏了。”
“你是寿星,你说了算。”我笑着问,“那还玩当初的三段式游戏,好不好?每个人在纸上写一句话,这句话要包含什么人,什么地方,做什么三个条件,再将三部分剪断,用不同人写的内容凑成一句新的话。”
我刚说完,下面就有爱闹腾的姑娘站出来:“这样不够有意思,不如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都写人名,第二部分写做什么,被说中的人,都必须按照纸上的行为实打实地做一遍,只要不太过分就行了。”
言毕,她已得到大部分人的拥护,熙阳也觉得这法子更有意思。我心中隐隐有不安,但碍于大家都兴致勃勃,还是点头应允了。不一会儿,那姑娘就收集好了在场所有人的纸条,重新拼凑起了一个个新的句子。
如果我当初知道,在这一张张新凑的纸条中,有那样的一句话,那我当时就算和全场翻脸,也必定会阻止这个游戏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