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掐了一枝香花了下来。鲜绿的汁液染上了洁白手指,似足了一条条滑腻污秽的水蛇,我心中厌恶,随手扔在了地上,微笑道:“这花不好,姐姐,咱们去看新开的素馨吧。”
到了夜间,我出浴梳洗罢,槿汐为我篦着长发,轻声在我耳边道:“奴婢去查问过了,那鸢羽原是鹂妃身边侍奉洗浴的宫女,那些日子鹂妃失宠,不知怎地有次皇上难得过去竟看上了鸢羽,虽然临幸过了却没给名分。如今鹂妃有孕不能伺候,也是这丫头留住皇上过夜。如此不明不白在皇上身边也有几个月了。”
我闭着眼道:“鸢羽没名分自然是鹂妃不情愿了,在皇上面前糊弄过去也罢了。底下那些小宫女都敢骂她,可见那丫头在景春殿日子不好过。”我思量片刻,“你想法子和她走得近些,引她得空来一次柔仪殿。”
乾元二十三年八月初七,玄凌下旨大封六宫,册端妃齐月宾为端贵妃,敬妃冯若昭为德妃,敏妃胡蕴蓉为庄敏夫人,昭容吕盈风为欣妃,昭媛安鹂容为鹂妃,淑容徐燕宜为贞妃,容华刘令娴为慎贵嫔,婕妤赵仙蕙为韵贵嫔,小仪叶澜依为滟嫔,馀容贵人荣赤芍为荣嫔,瑃贵人罗惜惜为瑃嫔,瑛贵人祝采蘋为瑛嫔,康贵人史移芸为良娣,穆贵人穆景秋为良媛,才人严致秀为璘贵人。
八月十七追赠德妃沈眉庄为惠仪贵妃,悫妃汤静言为恭悫贤妃,淳嫔方淳意为淳悯妃,襄妃曹琴默为襄穆妃,瑞嫔洛临真为昭节妃,顺选侍慕容世兰为顺成贵嫔,庶人杨梦笙为恭静贵嫔。
上谕明指由位份最尊的端贵妃齐氏与我和德妃协理六宫,贵妃一向体弱多病,闻旨自然是推脱不已。我只得私下前往修葺一新的披香殿与端贵妃相见,恳求道:“我只请姐姐疼我,当日皇上要我协理六宫,如何小心翼翼总不免遭人算计,姐姐可还记得胡蕴蓉衣衫之事,动不动便是我约束无方之罪。贵妃姐姐在宫中多年最有威望,德妃姐姐人望甚众,若姐姐和德妃姐姐与我一起,人多势众彼此总还有个依靠,否则无论是谁,终不免落人暗算。”
彼时端妃已为贵妃,位份乃诸妃第一,连她所养育的温宜帝姬也一跃为帝姬中名位最尊者。端贵妃抚着温宜沉思片刻,终于颔首应允。
大封六宫的典礼在太庙足足行了三个时辰。这样大封六宫的情形在乾元朝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玄凌与纯元皇后大婚之时。如此盛典,大约在乾元二十三得过一点恩幸的嫔妃都得册封,合宫欣庆,自然热闹不同凡响,连上林苑听仙台的戏也是流水价唱足了三日三夜,更遑论各宫歌舞如何夜夜不休了。
而新晋的鹂妃安鹂容,却不被允许参与那一日才册妃大典。原因自然是皇后体恤,天气渐热,太庙人多,怀有四个多月身孕的鹂妃的确是不适宜参加的。如此,这个鹂妃之称不免有些有名无实,然而皇后的安慰是——生产之后便可册为夫人,何必急于一时。
话自然是有理的,譬如当我把晋封的名单交到皇后手中时,她提出婕妤赵氏进为贵嫔,我都没有表示出任何反对之意。
而值得一提的是六月初的追封礼。随着管氏一族的覆灭和甄氏的复兴,自缢而死的瑞嫔洛氏也被追封为妃,谥号“昭节”,这也是在情理之中。而太后提出的昔日被废为庶人的杨梦笙被追封为恭静贵嫔,无疑是狠狠扇了安鹂容一个响亮的耳光。这意味着对当日安鹂容所指杨芳仪害她多年不孕这一结论的推翻,事实上,玄凌对当日杨芳仪的所谓吞金自杀亦是感伤。这让孕中的安鹂容十分不安。
我曾在很多个清晨或午后去颐宁宫向太后请安时看见面色恭谨,垂首站在颐宁宫廊下等候拜见太后的安鹂容。她的小腹已经隆起,宝鹃与宝莺一边一个搀扶着娇弱无力的她,那样子是很楚楚可怜的。
太后仿佛并不在乎在鹂妃腹中即将要降生的子嗣,总是让她在等候半个时辰之后遣小宫女告诉她,“太后要歇息,今日不得空了。”那段日子里,太后对四皇子予润的垂爱更是显而易见,“哀家已有四个孝顺的孙子,惠仪贵妃早去,哀家只能更多疼疼这个孙儿了。”
这样的难堪使后宫妃嫔对这位有名无实的鹂妃更多了几分轻蔑,很多嫔妃的宫室里一夜之间多了许多黄鹂,她们在一起聚会时的话题也常常停留在自己养的黄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