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这是什么意思,是作为没有擅自主张说回门,得来的奖赏?
符栾这个人,的确是喜欢很听话的女子,但她其实不是听话,她只是屈从,等机会强大而已,而且,她腿还微微酸着呢,谁想喝登徒子的东西!
“王爷,臣妾饱了。”
呵呵。
符栾发现果然不能对苏明妩太客气,他给的东西,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你喝了,本王才会考虑带你初六回门。”
“...”
她就知道,符栾不会那么好相与。罢了罢了,这么小小一碗鸡汤,她喝了不吃亏。
苏明妩啜了口,真的好香呀。咦,奇怪,怎的似乎比她的更鲜浓,她用瓷勺舀了舀,原来还加了粟米海参,竹荪也比她的量足,这皇宫里膳房真是势力,这般想法,她就嘟囔了出来,“王爷,他们厚此薄彼。”
“料太多会腻,本王不喜欢太鲜的。”
苏明妩点点头,觉得哪里不对,蹙眉看向符栾,“王爷,这盅,你,你尝过了啊?”
符栾挑眉,他当然没有喝,宫里的食材无非就是如此,不过,苏明妩这嫌弃表情是什么个意思:“怎么,本王连你都碰过了,你要跟我介意这个。”
“...”
呸,登徒子!
***
宫中宴席以男人为主,女眷有时便像是漂亮的瓷瓶摆设,所以等后半场皇子们把各自的女人安置在后殿等待,前殿重头戏往往才刚刚开始。
庆安帝是寡情之人,在他心里,权利才是至高无上,其余类似于女色之流纯粹消遣,既是消遣,为何要约束他的儿子们。
彩扇飘逸,袅娜腰肢,宫廷教坊从小训练出来的舞姬们莲步轻挪,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款步姗姗,分花拂柳之姿看的诸位皇子眼都直了。
不过这其中,要除开太子和雍凉王。
符璟桓被苏明妩的异样表现弄得兴致阑珊,虽然拉扯了个宫女坐腿上倒酒,但眼里并无欲望,借酒浇愁,符栾则是有更纯粹的理由,他眼光高。
当初十四岁去往封地,皇上将教坊司的宫女送给他用作晓事,其中,属周嫚儿的舞技天赋最好,她身段柔软,也学了该学的媚人之术,然而容貌只算中上清秀,所以他根本没兴趣享用。
庆安帝习惯性地在意他,笑道:“小七,对这些新舞娘,你好像不太满意?”
符璟桓终于找到机会话里藏刀,“皇叔的眼界之高,连父皇的面子都不必给了?还是说,看不上宫里这些,在凉州有私藏?”
符栾瞟了他一眼,嘴角勾起抹弧度,“倒也不是,陛下,实在是因本王新婚,对王妃太过满意,看别人也满眼是她的容貌,食之有愧啊。”
“哈哈,瞧瞧,朕的皇弟,还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
“是,肺腑之言,请陛下莫怪罪。”
“哈哈,王爷,你是真情,真情流露,哈哈哈哈。”
皇子们喝了酒,拥着美人纷纷起哄,半醉半醒间忘了对符栾素来的敌意,说起苏明妩,其实,这些男人们谁不觊觎她的美貌。
不敢要而已,以前碍着太子殿下,现在好了,来个更凶悍霸道的,想都不要想。
另一边,符璟桓见符栾说完故意觑他,就知是说给他听的。被这故意的肉酸语调气的冷哼,符璟桓张了张口,最终喝了口琥珀酒,勉强压制住火气。
台阶下的情景自然逃不过庆安帝的老辣目光,错嫁一事,在太子筹谋期间,他就得了消息。
他默许这个举动,是因为符栾如果再有个镇南将军做倚仗,东边的三十万大军怕就是压他不住。
庆安帝对符璟桓不满意的地方,在于手段不够干净,若不是他授意,北镇抚司怎么会只查轿夫,对其余线索傻子般的充耳不闻,如今做都做了,还摆出儿女情长的表情,真的是不上台面。这样的人,十万西南兵在他手里,能当何用。
要说庆安帝最欣赏的还是符栾,要不是...罢了,他不想在找不到答案的事上面过于纠结。
酒席间玉壶光转,众人笑语盈盈。
皇上饮了口酒,问:“小七,听闻你凉州有座城池,因着临沙万里,总闹旋风沙暴,可有此事?”
“陛下,何止一座,三座城池,一半地方完全不能住人。”
“那么,引水种树,用以固沙呢?”
符栾呵笑了声,摇了摇手指,“万两白银,水车半年的调度都不够。”
庆安帝以前去过西北,了解那里风貌,叹了口气,“凉州苦寒,朕时常做梦都想起先帝对朕的叮嘱,是朕没有好好照顾你,百年后,怕是不好与先帝交代。”
“陛下言重。”
这些事,奏疏几年前就上过,藩王须得自治,朝廷不会调拨库银,也正是因为凉州够苦够寒,庆安帝才会安心将符栾安排成雍凉王。
两人此番兄慈弟孝的对话,假惺惺的也就骗骗站边上的史官实录,以及台下喝了半醉、迷迷糊糊的皇子们罢了。
...
酒过半巡,想与舞姬办事的皇子走的走,散的散,符璟桓脸庞通红,扶着额头,“父皇,儿臣,儿臣不胜酒力,先请回宫...”
庆安帝现下也有点乏,“罢了,你去休息吧,朕要再与你皇叔聊一聊。”
“是。”
符栾于对话饮酒间隙,瞥向符璟桓的背影,只见他腿上无力,脚步却不虚浮,方向明确...
呵,醉了?
...
麟庆殿的后殿,堂后露天楼台衔接着御花园,左右边还有宫女太监休息的耳室,现在正紧张地给主子们煮茶切果。
朱红色的殿牖敞开大门,门框装饰精美繁复,竖挂着两排青铜铃,宫人进出时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众位美貌女眷在宽阔的回字型矮炕上分开散坐,各自等待自家夫君晚宴结束,将她们领回去。
天气是一日暖过一日,但宫里的人金贵,炕底下到现在还烧着碳火。
苏明妩记得在凉州,王府里用碳极晚,那边物产不富足,缺的东西可太多了。
符栾再厉害也不能隔空移物,待运到又过了季节。当然最关键的,是他作为男人不怕冷,根本不关心此事,是以这次回去,她要好好采买。
苏明妩盘算的是如何将未来凉州的生活过得妥帖舒适,其余的女子,眼下谈论的也是过日子,只不过她们说的,是后院智斗姬妾的那类。
苏明妩在心中列完粗略的采买单子,回过神,三皇妃已换个话头开始称赞起太子妃姜莞的第四句,“太子妃,您这身衣裳,换做没那么高挑的人穿,当是撑不起来的。”
苏明妩觉得这话无比熟悉,好像很久以前,三皇妃和她身边那些高官女儿,也是这么奉承夸她,这件衣裳独独你穿的好看,那条手饰旁人怎的衬的起,诸如此类,怎么对她,现在就是如何对姜莞。
以前她天真以为自己虽娇纵,但待人和气大度,所以总听见外人说她的好,现在想来,不过是看在她未来太子妃的身份罢了。
怎么会这么好笑呢。
姜莞也看出那些人的夸赞只看地位,但那又如何,她是太子妃,身份是她的一部分,被阿谀奉承是常态,她捂嘴笑道:“三皇妃,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六皇妃见三嫂如此,她也急忙站队,“要我觉得啊,最羡慕的还是太子待太子妃体贴,那么远的地方,愿意陪太子妃回门,我家那位,想都不敢想的。”
“太子品性仁厚,待我是很好。六皇弟也不错,皇妃你不要过谦了。”
姜莞说这句话时,看了眼苏明妩。
她今日来之前,预着苏明妩应当神色憔悴、歇斯底里地与她吵闹才对,宫里何人不知太傅之女对太子的情根深重。
可苏明妩雅丽绝俗,进门之后就吸住了男人的目光,这还不够,她压根没都看符璟桓一眼。
如果说前殿是顾忌皇上存在,那么为何现在,依旧这般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好像,都还没见苏明妩主动搭话,是不是安静的过于奇怪了...
“雍凉王妃,你是不是今日心情不好?”姜莞露出温柔的笑意,俨然是太子妃的端庄气度,然而话里有话道:“你都不开口,我还以为是对我们几个有意见。”
苏明妩听到姜莞喊她,不得不回应,淡淡道:“没有,是我昨晚睡得晚,困了。”
“太子妃,王妃哪里会对我们有意见,是跟她家王爷生闷气呢,您还不知道?”
本来准备继续开口的苏明妩顿时哑然,她们又听说什么了,她在王府里表面上明明过得还算可以嘛。
三皇妃生的小家碧玉,为人性子很聒噪,她跟着自说自话:“听说王妃被禁足到今天才放出来,我们担心了好两日,王爷也是的,为个捡回来的侍妾,待你真是太苛刻了。”
苏明妩了然,哦,原来说的是这,皇宫内城就那么大,消息其实不难传出来,但他们就不能把话都传全传对了再笑话她麽。
姜莞柔声解围:“三皇妃,咱们女子万般不由人,你这样说,王妃都不知该如何接。”
苏明妩:“...”
六皇妃叹了口气,“哎,是我考虑不周,嫁人若是嫁错,女人这辈子都怕是要毁了。”
姜菀闻言,‘愧疚’地微微捂脸,说话是语气却是庆幸,“也是没想到,原本,该是我...娇娇真是替我受了罪。”
“太子妃,您不要这么说,陛下都决议让此事翻篇了,不能怪你的。”
“太子妃真是心善。”
“...”
这几人你来我往说得十分密集,苏明妩每每想要解释,又有另个人的声音盖过。
其实,她从进门开始就不是很想搭理她们,活过一世,她看的更通透,嫁人的事没办法选择,谁人不是掌握在父母手中。可日子须得自己过,嫁错也有嫁错的活法,更何况,她也不能算嫁错人。
六皇妃这语带双关,是看不起雍凉王,还是看不起她这个雍凉王妃,再不出声,是不是真以为她和过去般好拿捏。
苏明妩回忆起符栾最气人的表情,装模作样、似笑非笑地点头,“嗯,被关在王爷的院里,天天不想见也得见他,是挺心烦意乱,诸位忙于后宅调.教姬妾,当是没有这个烦恼。”
符栾就两位宠妾,那几个皇子包括符璟桓,最少也有四位,还不连当初用于晓事的宫女,这话总能刺痛她们。
六皇妃听了,表情果然讪讪,“王妃原来是禁足在王爷的主苑?”
苏明妩笑着点头,“是啊。”
三皇妃和六皇妃面面相觑,这意思,她们的消息有误,闹半天是在王爷的院子,那算哪门子惩罚,跟金屋藏娇似的,“那,王爷平常总会管束?”
“他才。”苏明妩话到嘴边,那句‘懒得理我’提换成了,“不会干预我。”
“王爷事物繁忙,初时还叫我给他煮茶,后来,怕我受累,就免了此事,其实,煮茶有什么累的,你们说呢?”苏明妩掐头去尾,胡乱拼凑,反正她也没说谎呀。
几位皇妃听雍凉王妃说的语气轻巧,但言辞中符栾对她的确没有牵制,这还是很让人羡慕的,宫里的皇子都到了年纪,按理说该封王得封地,反正最偏僻的西北给了雍凉王,他们也不怕得到再差的。
可皇上迟迟没开口,大家只能等。
帝王眼皮子底下,哪有自由可言,这种时候,她们也会羡慕苏明妩。原以为她嫁了个大魔头,怎么好像没那么可怖,人长得又好...
不管,一定是她掩饰!雍凉王那种人怎么会对她好,指不定躲在房里每晚都哭!
房内沉默了会儿。
六皇妃心道,这条道路走不通,就换条,她干笑两声,朝着姜莞摆手,“太子妃,听说,殿下送了你许多珍贵首饰,您今日怎么不带出来,给我们开开眼界。”
三、六两位皇子妃家世普通,高的那个是正五品左右朝臣的嫡女,问出这小家子气的话,苏明妩不觉得奇怪,她知道,她们两是奉承,也是当真想看。
许多年前的夺嫡之战内耗巨大,国库尚未充盈,南北边关敌族犹在虎视眈眈,宫廷除了吃穿用度上可以有限奢侈,其余就是看着光鲜的空架子。
庆安帝严苛节俭,对小公主仁慈宠爱,但对包括太子在内的皇子们得的赏赐并不丰厚,尤其是几位皇子,无非在过节当口稍加封赏。平日里年幼的做功课,骑射武艺,年长的在各个部门历练,能得多少俸禄啊。
姜莞对这种事很有分寸,她浅笑应道,“太子殿下专注公事,那些奖赏是父皇夸赞他时赠的彩头,虽则殿下送我,可我也不好意思显摆,未来若是宫中急用,能尽分绵力是最好的。”
“太子妃真是贤惠大方。”
“对啊!”
三皇妃转过头,也想问问苏明妩,见她抬起皓腕,撩了撩头发,手上露出符栾送她的三黄联黄石封王印玺。
三皇妃噎住:“...”
五皇妃左荷,是礼部尚书的女儿,她的长相斯文白净,声音悠悠清灵,打破安静,“也不知,他们会何时来接我们。”
苏明妩收回手势看了她眼,符元洲是宫里唯一与符栾站边的皇子,此时五皇妃有意无意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看来,是挺腻烦的了。
当五皇妃的话说出口,女人们的心中是五味杂陈,聊下去的兴致恹恹。
这是她们都尽力避开不想谈起的事,男人们将她们赶到后殿等待,可想而知现在前面的莺歌燕舞。逢场作戏免不了,她们的在意反倒成了不懂纲常。
教坊司的美姬泼辣大胆,身份再低微,求个爬床侍妾总不难。所以,虽然很难受,她们也得承认,她们中的某些人,怕是要等到天明...
苏明妩没有这样的烦恼,她前世记得清楚,先是被符璟桓喊出去,在条窄窄的湖边互诉衷肠之后,又被符栾发现给狠狠拎回了马车,所以她不怕没人来接她,而是怕两个人都来接她!
反正这次,说什么她也不想去见符璟桓。等回了府,她要好好花心思准备回娘家,再和绿萤逛街采买。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
宫中滴漏声弹动箭响,到了戌时,男人还是没有一个来接的。
皇子妃们彻底连闲聊的意兴都没了,低头捉着衣角,心里想的皆是:要么夫君领一个回府吧,一个总比两个好。
苏明妩回忆前世符璟桓要到戌时末才来找她,那么想来,符栾差不多也是那时候散场,不着急,还有一个时辰。
就在此刻,门口忽然快步跑来个蓝衣服的小公公。
房内目光齐刷刷落在太监的青色面孔,探身摒着气等他喊出谁的名字。
“雍凉王妃。”
所有人除了苏明妩,俱是怏怏不乐地收回视线,但姜莞虽然不看他们,手心却紧握成拳,她认得出来这个小太监,是太子的人!
门口的公公细声道:“王妃,雍凉王命奴才,来接您了。”
苏明妩想了想,总觉得现在为时过早,颇有几分奇怪,“唔...他还说了什么?”
“说,让王妃快点,别教他等。”
苏明妩心头舒了口气,哦,那就是了,这么无礼的话,最适合符栾那样的人说。
今日她表现很好,回去是不是就能和王爷商量敲定归宁事宜了呀...
苏明妩站起身披上披帛,挽起嘴角充满期待,笑道:“那,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