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人前去接应,他则驱马堵在马车想逃的朝向。
叶折风安慰自己,来得及可以的,前面就一个首领,他等会跳车用命绊住,大憨只要不停往前,他不久后就能到官道,靠近王府。
思及此,叶折风凝神扬鞭赶马,他从车辕摇晃站起,即将和须卜力夫的马擦肩而过,他毫不犹豫,拼尽全力地拿着手上那把唯一的刺刀预备跳马车刺出去。
他想,他这次大概会死,可是没关系,夫人必须活下去。
“大憨,继续赶往王府,不要停,不要回头看!”
“嗯!小风,我回小宅等你!”
叶折风不再回答,他快速地跳下,可惜这次,他没有这么走运了。
手掌被做好准备砍来的长刀一砍,松手没握住,整个人直直落在须卜力夫的马蹄下。
须卜力夫为了给弟弟报仇,驾马想踩踏他,却看到少年不躲,反而咬牙死死抱住他的马腿,骨头硬的全然不怕死,很明显是想拖住他。
他忽地明白,如何能让这个少年绝望。
须卜力夫停下驭马,冷笑了声,捏起两指,吹响一声哨,大道的尽头又传来了新的马蹄声。
前方慢慢出现了两匹,三匹,五匹,整整五匹人马,而此时,马车后面还有两匹!
呵呵,难道,他以为,他们会带那么少点人来?
所有的这些听似冗长的片段,几乎都发生在屏住呼吸的几息之间。
大憨只记得叶折风的话,努力往前赶路,所以当看到前面忽地出来拦住他的人马,他对着身侧的空位,害怕地不断喊道:“小风,小风。”
“哦,小风说不管什么,都要往前冲,那我就继续冲吧!”
马车后面,叶折风嘴里滋满血,抱着马蹄拖在地上也是愣住,怎么会,还有那么多匪徒。
不是,只有四个么。
须卜力夫在少年慌张失神的时候,让手下把须卜力津的尸体扶到马背,他扯下面罩,国字脸络腮胡,丑恶凶色毕现,“看到了,你用命闯出来的,没有用的,还是一条死路。”
“实话告诉你,你们的王妃落到我们王子手里,注定没有好日子过,这辈子死也只能死在犬戎,别想活着回到大宁朝。”
须卜力夫胯.下的马蹄一甩,这次,叶折风没再抱紧蹄子,而是像个死物般被狠狠甩到了路边。
他奄奄一息,一点点动作都疼得龇牙,可还是红着双眸努力在爬,想离夫人再近一点。
他心口疼的厉害,不是身体疼痛的疼,是没能救夫人的愧疚和无力感,折磨得他生不如死,比伤口更让他撕心裂肺。
须卜力夫仿佛在看小丑,他摸了摸弟弟逐渐冰冷的躯体,狠辣道:“把那个车夫给我一刀刀刺小腹刺到死,还有那个傻子的手脚砍断。今天,除了雍凉王妃,谁都别想活着走出这条道!”
叶折风被他头顶流下的血蒙住眼帘,刀劈下来的须臾,他绝望且恨。
对不起,他怎么会,那般无用。
他想,万一这次,万一他还能活下去,他一定会,赌上这条命,也要为夫人灭了犬戎。
...
马车在往前疾驰,颠簸的车厢内,苏明妩缩在角落,绿萤把她抱在怀里。
从叶折风让她们闭嘴开始,两个女子就只能这样无声地流泪。
车夫躲在她们对面,瑟瑟发抖,视线时不时落在王妃身上。
恶匪说的最后那句话,苏明妩似乎听到了手起刀落的风声,害怕无助还有愧疚充斥心头,她不敢,更无法想象她接下来将会遇到的事。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贪图方便,不愿意等霍刀回来,自以为是的结果。
她明白是她做错,符栾能不能来救她,她不希望有人再为她死,也希望自己能逃出来。她以后再也不敢了,老天爷能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真的,真的害怕极了,比以往任何一次,更要害怕。
绿萤同在颤抖,忍着怯懦小声安慰:“王妃,王爷定,定会来的,在那之前,奴婢会陪着您,您别怕,别怕。”
可是,马车却在绿萤说完后忽停的趔趄,周遭嘈杂地蹄声乱踏。
苏明妩握紧绿萤的手,门帘外传来大憨傻乎乎的话。
“小风说不能停,你们走开!”
“你们走——”
嗤——白帘上溅了斑驳的血,大憨的话戛然而止。
苏明妩面对眼前最新鲜的血,头脑中一片空白。那个她甚至都不曾关注,只晓得力气大的能搬货,很听话,也很不记得烦恼,连利钱都扔进柴火堆的人,和叶折风一样,都被她害死了。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流着泪轻声:“对,对不起,对不起。”
绿萤抱住她,捂住她的耳朵,哭着道:“不是的,不是王妃的错,是坏人的错。”
没等多久,下一刻,有人掀开了帘子,蒙面人不发一言,拽走车夫后,以最快速度地将苏明妩的嘴用白布塞住,双手也被绑牢。
他紧接着伸手拉过绿萤,硬生生把她拉走。
苏明妩发不出声,她的瞳孔骤然紧缩,愈多的眼泪夺眶而出,止都止不住,“唔,唔,唔——唔。”
绿萤被拖走前,手依旧扒拉着车厢,她忍泪大喊道:“不是王妃的错,要怪犬戎的乌兰拓,王妃这不怪你。你要好好活着,要等王爷救你,你要好好活着,奴婢不能再陪你。”
绿萤在消失前,最后喊破嗓子叫了声,“王妃啊!”
...
苏明妩双眼无神地坐在马车里,恨不得此刻一刀结果了她自己,可她没办法,她双手缚住,嘴巴被布封着,还有人死死盯着她的动静,连死都是奢望。
马车不知在往哪行驶,但窗外夜色已黑。
苏明妩动是能动,就是不能大动,她想,她依旧不想死的,她要拖时间,等符栾找到她来救她,还要救绿萤。
“喂,停下,你们是何人,城门这里过了酉时,必须查验身份。”
苏明妩闻言一个激灵,这里是,是城门口!
那是不是有侍卫。
她鼓足劲儿踢着车厢壁,蒙面人居然不管她,就是无论她怎么踢,传到外面的响声也很有限。
眼见即将要通过闸道。
“王爷到了,你们还不清道。”霍刀的声音。
“是,是,霍统领。”
“等下,先慢点查,没耳朵么,快退让退让,王爷到了!”
她有没有听错,王爷,是符栾,啊,她有救了!
苏明妩心头重燃起希望,挣扎着趁看守人不注意,不断在窗口可见的缝隙摇晃身子,“唔——唔,唔,唔——唔——咚,咚——。”
符栾,你一定要看到,一定要看到我。
“王爷,今天真晦气,那个乌兰拓没事找事,出城了还纠缠您要比赛马,论骑术,他哪里是您的对手。”
“王爷,咱们快回去。王妃肯定在等您啦。”
男人侧眸似乎瞟了眼经过的马车,然后无所谓地转过头,轻笑了声,“嗯。”
苏明妩听到符栾这一应声,像是最久别的重逢,她不停地摇晃,发出动响,期盼那个男人能看到她。
可是没有。
她眼睁睁看着符栾的衣摆,从她眼前经过,她看不见他的脸,最后也只听到了这句。
无比绝望的,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