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中午,选了一个郑成喜在大队部的机会,魏春芳去了。
郑成喜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装起了糊涂,“哟,春芳啊,今个儿咋有空到大队部得,找谁?”
“找你。”
“呀,日头从西边出来了。”郑成喜起身,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没说话,村会计韩湘英立刻收拾账本出去了。
“海青想报名参加高考,大队怎么不同意?”
“哦,有些情况你可能不知道,当然,有一点你放心,这里面绝对没有个人恩怨。”郑成喜点了支烟,“高考恢复了,你知道全国有多少人报名?如果个个都如愿,那还不乱了套?所以,报名是最基层的一道关,一定得把严、把好,也就因为这,公社给各个大队的名额是有限的,甚至是一个都没有,咱们大队就是,你说,让俺咋同意?”
魏春芳知道郑成喜是在胡言乱语,但不好发作什么,“那咱们大队能不能向公社申请个名额?”
“这个啊。”郑成喜坐下来,小烟抽得滋滋带味,“也不是没有可能。”
“郑书记你就费费心吧,海青那孩子真是想参加高考。”
“费费心?”郑成喜一抖眉毛,“看来,你是懂了,能依了俺?”
“算是懂了一半。”
“一半?”郑成喜一皱眉,“啥么个情况?”
“裤腰带以上的,随你。”魏春芳闭上了眼,深呼吸着道,“只能这般了。”
郑成喜皱着的眉头没有立即展开,但过了会就舒眉嘿笑了起来,走上前去。
魏春芳继续闭着眼。自从当初游街的事情发生,她已经视自己的上身为罪罚之地,不去想那上面还有多少尊严。她努力让自己感觉不到郑成喜的存在,只当是又一次被游街示众。
午饭节点后,魏春芳回到家中,把可以报名参加高考的好消息告诉了童海青。
机敏的童海青察觉到了魏春芳的异常,她沉默了。“将来,如果有可能,我会把你接到身边,我养你。”她憋到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我有嘎娃呢,他养我。”魏春芳笑了,“别想太多,好好复习准备考试。”
张本民一旁听了,不是太明白,上前拽着童海青的手摇了摇,“海青姐姐,难道你不把俺接到身边?”
童海青揽住张本民的头笑了,“会的,但那时怕是你已经长大,有自己的媳妇和家,还不愿意过去呢。”
“嘎娃,让姐姐进屋看书,往后不许你缠她,晚上也不许到她床上睡觉。”魏春芳说话了。
“嗯,俺知道,让海青姐姐好好学习。”张本民推着童海青朝屋里走,“快,赶紧去看书吧!”
此时无声胜有声,童海青默默进了屋子。
第二天,童海青到大队部开了证明,去公社顺利报上名。一切都如意,后来在县里的筛选中也没落下,获得了参加高考资格。
魏春芳很高兴,不让童海青下地干活,把时间留给她复习。
冷风起,十一月二十八日,童海青踏进考场,迎来了她人生中继下乡之后的又一次重大转折。
可是,考完试的童海青回到岭东大队时,神色黯然。
魏春芳心中有数,不问她考得如何。倒是童海青自己憋不住,过了十来天主动提及说考试情况不太好,作文可能做偏题了,也许会是零分。
“先不想那么多,都是说不准的事。”魏春芳道,“海青,凡事要看远一些。”
童海青点点头,魏春芳也没多说什么,她要去找郑成喜,给张戊寅平反。
郑成喜见魏春芳来找自是乐不可支,乐过之后,他说了实话,张戊寅当初是公社以破坏生产耕牛向县公安局报案,后被打成“坏分子”的他做不了主。
魏春芳哼了一声转身便走,她直接去了县公安局,连公社都不找。
县公安局负责接待的人很和蔼,让坐下慢慢说,还倒了杯水。魏春芳端着茶杯,把张戊寅的事讲了个细。公安局的人听完,说这事要处理起来需要时间,一切都要根据上面的指示步骤来。
“不管时间多长,有希望解决吗?”魏春芳问。
“有是有的,但这种事太多,不是你家男人一个人的事,到时国家会给出一定的有针对性的政策。当然,可能不会一个个解决,是成批的,懂吗?”
魏春芳点点头,心里很温暖。
童海青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的,她一直沉陷在高考失利中,虽然魏春芳极力安慰也不起作用。
冷暖自知,好坏自晓。
童海青知道不会有好成绩,她觉得万分对不起魏春芳换取来的高考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