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声音响起,冷如雪,硬如刃:“我姓陆,名墨甄。近日都知端王府有丧事,逝去的便是我母妃。”
室内兀然静默,几道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只见他身形消瘦,眉目如画,气色却很差,眼神如冰窖,风也吹不散他目光中微淡的寂寥。
卢泯然本想教训他的话也咽了回去。端王府的事,世家中早已传遍了,明明还年轻的王妃突然暴毙,后院没了主母都是侧室在管家,可想而知生母不再了,只有不靠谱的王爷和一院的侧王妃、姨娘、庶出兄弟姐妹的陆墨甄这几日是怎么过来的。
不对,这名字甚是熟悉,这岂不是小妹在寒山寺的时候,日日写信在上面提到的名字,还亲热的称呼“小甄哥”的人吗。本有几分同情的卢泯然脸色又沉了下去。
而卢娉莞在听见陆墨甄自报姓名后,眼睛就亮亮的看着他,甚至在卢泯然脸色不太好看的看过来的时候也没给大兄一个眼光。浓密的睫羽眨啊眨,卢娉莞终于确定她没有认错人后喊了他一声:“小甄哥,我们又见面了。”
卢娉莞的声音欢快如翠鸟般动听,陆墨甄似有了生气,面容也鲜活了,阴沉气质褪去外衣,在白幽讶异复杂的目光中露出一丝笑容,半点在王府里面对女眷时的戾气也无。“娉娉,我本来想去找你的,只是我娘……”陆墨甄欲言又止,内心欢喜。卢娉莞眼含担忧道:“小甄哥不要难过,我也会来找你的。”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忘记了周围的人。
而白幽、宋云生和卢泯然等人:“……”原来他们早就认识了。
特别是白幽和卢泯然,一个是舅舅一个是兄长,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自家的两个孩子都已经这么相熟了。白幽:我的外甥不应该是无论面对谁都是冷漠阴沉的样子吗,刚才居然笑了的孩子到底是谁家的。卢泯然:我从小看到大照顾到大的妹妹就这么去叫另一个臭小子哥这感觉怎么叫他想动手揍人呢。
“咳咳,泯然。”用眼神示意外甥不要再同小姑娘说话了被残忍无视的白幽只得去找小姑娘的兄长说话,转头又对上卢泯然满是杀气的眼神,当下话哽在喉咙处没吐出来,白幽毫不怀疑若是他说的话不中听,这同门师弟定然会将自己拎起来。卢泯然沉着脸看着吸引走自己妹妹注意力的少年的舅舅:“师兄方才想说什么?”
说什么?想说什么都被你瞪回肚子里了,明明比自己小两岁,怎地这师弟的气场就是同自己不一样呢。卢泯然此人,天资少年,才华横溢,擅手谈。棋者,善谋。出生矜贵,与自己师出同门,却往往被老师提起诸多次,无一次不是说他日后会有大作为。
若不是这次侯府遭人陷害他斗胆为圣人献策,让本朝有希望继承大统的皇子相互制衡,在未来十年里绝不会有皇位之争这种事再出现,卢侯府怕是早就被圣人一句话就消失了。白幽承认,他对这师弟也是有些顾忌的,只是聪明人总是与聪明人合的来,师弟智多近妖,不过若是不算计他也是一个妙人。
他注意到自家外甥同卢家的小贵女还在相谈甚欢,眼神复杂道:“家父前日进宫面圣,于师弟府中一事尚有谈及,只是此地不适合说你我的知心话。你阿妹又同我外甥相认识,二人定然也已结下不解之缘,作为长辈,我想要邀请你兄妹过府一聚,如何?”语毕,眼中深意更浓,心里却对那难搞的外甥有了交代,为了不让他继续消沉下去只得诱.拐卢侯府的小贵女了。
白幽算盘打的好,卢泯然狭眸微眯,只是敏锐于他话里有话深意,事关卢侯府的命运他无论如何也要答应。像他这样的善谋的人,从上一世起就是天之骄子,而今他身份高贵,却高不过这世间江山之主也就罢了,可若是叫他永远呆在一个被这江山之主随意丢弃的位置上是决计不愿意的。只有宠臣、重臣、权臣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他卢泯然不会甘于区区一侯爵之身。
接下白幽的邀约,两位家长又将注意力放回到各自外甥、妹妹身上。什么时候这两人坐在一块去了,卢泯然脸沉的不能再沉,白幽无奈笑,只希望师弟能看在他愿意帮卢侯府渡过一难的份上不要为难他这外甥。
卢娉莞正被陆墨甄哄着说好一些话,比如:“我很想念小甄哥哒。”“小甄哥走的那天,我很难过很舍不得。”“今日看见小甄哥好高兴好高兴哒,小甄哥你是不是也很高兴啊。”几日不见,小甄哥好像又长好看啦,看人的目光像天际欲坠的星辰,叫她想要伸手去触摸,能温柔接住星辰就像做梦一样,美好的只限于幻想。
陆墨甄心里甜滋滋的,像只偷了一窝鸡的小黄鼠狼,娉娉说的话都很动听,哪怕是见不到娉娉也可以靠着回忆这些话过一两日。伊的吸引是天生注定的,二者相互吸引,若说之前的陆墨甄像个病入膏肓的少年,现在的他就像重获生机一般,只是他现在神情有多快活,就衬得他面色之前有多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