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事情,按理说,不该说给自己知晓。
只听新帝又道:
“朕记得两年前皇叔在时,长安城中爆发疫症的时候,他身边跟了一个小九医士,不知皇婶可还记得那人?太医们谨慎,辨不出病症便不对朕说起,朕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好端端的如此了,怕是中毒的缘故,朕记得那小九神医妙手回春,手到病除,朕只知他是江湖人,漂泊不定,皇婶可知他如今在何处?”
谢德音此时才明白,原来是想求医。
“中毒?陛下所用所食皆由内侍经手,怎会中毒?”
“朕不知。”说着,一声长叹道:
“并非是朕怕死,只是想到若是朕一死,江山只怕更出乱象,有史可鉴,东汉晚期,便是一个又一个的幼主,宦官,权臣,宗室蒙羞,奸臣当道,百姓民不聊生。若是再给朕十几年,将这些乱事平了,再挑选出一个合适的继承人,百姓安居乐业,朕再阖眼,九泉之下也有颜面去见皇叔了。”
若是他不提周戈渊,谢德音看他还是一心为民的念头或许心中会犹豫。
可他提到周戈渊,谢德音眼底一片清冷。
不过是一人私欲,对权势的追逐,才选择对王爷出手。
如今又何必惺惺作态。
“回陛下,小九医师确实是江湖人士,居无定所,臣妇亦不知他在何处。”
新帝望着谢德音许久,好一会才点点头说:
“许是朕命该如此,皇婶赶路辛苦,早些回去歇着吧。”
说着,谢德音告退,转身时,看到了新帝案头堆积的奏折,她垂目。
她一步步朝外走着,走到勤政殿门口的时候,听着身后新帝咳了几声,随后传来内侍劝诫的话:
“陛下,太医叮嘱您要静养,且不可劳累。”
“无碍,这些晚一刻批阅,便会耽搁一刻,朕等得起,百姓等不起。”
谢德音在殿外脚步顿住,心头沉甸甸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继续朝外走着,直到快出勤政殿的时候,谢德音转身回望着勤政殿。
这里她来过许多次,都是周戈渊带她来的。
他在时,不管发生了何事,他都会将书案上的奏折批阅完。
他时时刻刻都将江山社稷负于肩上,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新帝说的没错,周皇室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一旦幼主继位,只会有更多的乱象。
新帝在批阅奏折的时候,殿外的内监来禀告,说护国夫人在外求见。
“请皇婶进来。”
新帝很疑惑她为何去而复返。
谢德音再次进来的时候,她依旧恭敬的垂首道:
“方才陛下问起那位小九医师,我虽不知他人在何处,但是知道他出身药王谷,陛下可差人前去一问。”
谢德音说完,心中涌出的那种无力感将她吞噬。
她果然不适合待在皇室里面,她明知王爷的死跟他有关,明知他曾经威胁道昱儿的生命,明知他他腹黑多变......
可是她想到豫州所见所闻,想到尸骨遍野,想到那易子而食的惨剧,更想到王爷那一路的遭遇再到葬身河滩。
若是新帝死了,这个朝廷会更加的动荡,王爷一心盼望的海清河晏将不复存在。
想到这些,她连复仇都做不到。
她厌恶这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