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任由他牵引着缰绳,刻意放慢回程的速度。没过多久,耳边便传来了男子饱含怒意的声音:“公主不打算向微臣解释些什么?”
她垂下头,长长的睫毛在月色下微微颤抖:“你想听什么?”
“我——”男子气结,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问道:“官家果然禅位了?”
“是。”
“你做的?”
“是。”
“太子年幼,怎能——”
“太子声望更高,皇兄想要扶他走上一程,然后彻底丢开政事。他觉得累了。”
男子噎了一下,随后又咬牙问道:“你解除了与我的婚约?”
“……是。”
环抱在腰间的双臂骤然收拢,身后男子的呼吸也倏然剧烈起来。镇守三关的将军必然不是蠢人,立刻就猜到她为了不牵连到他,不惜撕毁婚约,而后独自一人做完了这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皇兄被许多人束缚了手脚,什么事情也做不成。”赵瑗静静地偎在身后男子怀里,有些出神地望着星空,喃喃自语,“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军士乃是国之重器,轻易怠慢不得,但吃进文官们肚子里的肉,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吐出来的。”
切身的利益冲突,从来都是最大的阻力。
“正好太子在文人武将当中都有声望,又没有皇兄‘靖康之耻’的包袱,做起事情来,总比皇兄亲自动手要方便一些。不错,太子确实生嫩,就算有太傅幕僚帮衬着,也比不上皇兄亲临。可皇兄退位之后,依旧住在福宁宫中,帮衬新君。”
身后的呼吸声渐渐沉稳了些,环抱在腰间的手臂也渐渐松开了一些。
“我不过是担当了个逼宫的恶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的部下都被我好生安置在汴梁城外,半点腥膻也不沾。唔——”她感觉到他忽然紧紧抱住了他,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半点、腥膻、也不沾?”
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手上的劲道愈发大了,“你就这么想同我撇得干干净净?”
“这是最好的结果。”她吃痛,一点点试图掰开他的手,却发现没有半点用处。他常年习武,力气极大,就算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将那双手臂从腰间挣脱下来。
她挣扎几下,低低说道:“痛。”
那双手臂骤然一松,随后拧过她的下巴,强迫她同他对视。她这才发现,种沂面色有些苍白,深邃漆黑的眼眸里风暴攒聚,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她绞得半点也不剩。
她垂下头,苦笑道:“还有更好的办法么?这种事情,你沾之即死。反倒是我,还有几分活路。大不了我也像太平公主那样,被史官狠狠地戳上一笔。”
他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却在死死地盯着她看,眼中渐渐透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悲伤。
功至封侯,烈火烹油。
只能每一步战战兢兢,半点也不能行差踏错。
“皇兄是个重情的人,我也还欠着阿谌一个锦绣盛世。这件事情,多半会糊弄糊弄抹过去,最大的难题是——”
最大的难题反倒是,留在她空间里的那一百来号人,该如何处置才好?
就算新君不打算给他们腾位置,她养着那一百来号人,也是极为困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