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经,狄青也曾坐在这个位置上。
曾经,他的祖父站在垂拱殿中与童贯据理力争,最后黯然返回西北,气得三天吃不下饭。
曾经……
“种侯果然少年英豪。”官家转过神来,冲他微微笑了一下:“柔福为何不曾与你同来?”
“臣不敢揣测帝姬深意。”
“帝姬哪有什么深意可言。”官家呵呵笑了两声,随口吩咐道,“来人,去将柔福请回来。就说,朕有一件天大的事情,要同她商议。”
周围早有伺候笔墨的郎官传下话去,那些扎人的目光也稍稍和缓了些。
“种侯可知,朕和众位相公,最欣赏你的一点,是什么?”
“臣惶恐。”
“便是你知进退、懂礼仪。”官家温和地说道。
种沂忽然打了个冷战,微微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周围人的目光都温和了不少。他禁不住在想,如果今天柔福帝姬执意要跟他回来,或是他方才回答的那句话不是“臣不敢揣测帝姬深意”,官家又将如何发落自己。
柔福之所以能够肆意妄为,是因为她姓赵,而且是个女子,对官家构不成威胁。
至于他自己……一个军功赫赫的外姓王侯……
“好了,你们见也见了、瞧也瞧了,就此散了罢。种侯留下,朕有话同你说。太子今夜便留在宫中歇息,朕和太傅要考较考较你的功课。命岳飞即刻入宫,不可耽误。”官家一口气把话说完。
旁边有人怯怯地提醒道:“官家,再晚上半个时辰,宫门便要下钥了。”
“无妨。”官家摆摆手,笑容分外和煦。
殿中大臣稀稀拉拉地告退,连太子也跟着告退。没过多久,全副武装的岳飞岳大将军便来到了垂拱殿中。官家微微眯起眼睛,扫了下首的种沂一眼,温和地问道:“爱卿为何迟迟不肯洗去面上刺字?你军功封侯,理当为天下军士做出表率才是。”
种沂微微一顿,躬身行礼:“臣,领旨。”
“你是担心朕效法仁宗旧事?”官家似乎恍然大悟,又似乎啼笑皆非,指着岳飞说道,“你瞧瞧,岳将军可比你痛快多了。种侯啊种侯,眼下这垂拱殿中没有外人,朕要吩咐你做一件事情——”
种沂身体一僵。
官家摒退了众人,独独留下他和岳飞,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朕要你——带兵长驱入宫,将朕软禁,匡扶太子上位!”
“官家!”
“官家不可!”
两位骁勇善战的将军齐齐白了脸色,一前一后地在赵桓身前跪下,低垂着头,不敢去看赵桓的目光。一双金纹暗底的靴子倏然出现在两位将军的视线里,紧接着,是赵桓颇为不悦的声音:“朕并非在试探你们,莫要抗旨不遵。”
“官家!”种沂沉声吐出两个字来。
“呵。”赵桓轻轻笑了一下,“你当真不肯去做?”
“臣——不敢。”
“好、好。”赵桓连连点头,指着岳飞说道,“你,将种侯请到太庙里去。朕听闻种侯颇擅文墨,与一般武将大不相同,要好好向他讨教一篇字。至于岳飞你,也好好陪着他吟诗作词,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踏出太庙半步!”
“臣——领旨。”
“臣领旨。”
岳飞站起身来,侧退半步,比了个“请”的手势。
赵桓望着忽明忽暗的烛火,又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摆驾太子东宫。等燕国公主回来,就让她立刻进宫面圣。”
一旁的近侍称了声是,悄无声息地出了福宁宫。夜色掩映下,完全没有人留意到他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