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然透出一种凌厉的杀意。见到赵瑗的那一瞬间,宗泽不悦地皱起眉——虽然赵瑗披了蓑衣穿了斗笠,打扮得完全像个男子,但终究是个女人。
先前赵构执意要带婢女进来,他已经很是生气,如今赵构竟然……
“宗老将军。”他听见那位少女缓缓开口,“从朔州到山海关再到古北口,一路崇山峻岭,也未免太过艰难了些。若从涿州入手,反倒可以占一个‘快’字。”
宗泽瞳孔微缩。
这少女……是谁?
赵瑗无意识地拢了拢蓑衣的领口,黑白分明的瞳子一瞬也不眨地看着宗泽。赵构一脸嘲弄的表情站在她后头,却有意无意地握紧了手中的玉钩。在那一瞬间,宗泽想起了一个人:那位替李渊和李世民打下小半个江山,最终却以悲剧收尾的平阳公主。
“此为军机。”宗泽的心情平复了些,口气也有些和缓。
既然是“军机”,当然就不能随意外泄了。
赵瑗略微皱了一会儿眉。她本想开门见山地惊老将军一惊,打开他的话匣子,现在看来没有任何用处。掌.兵的是宗泽,她没有官阶没有品级还是个帝姬……
“朔州处在燕云十六州的最西段,再往南便是代州。西汉时在此设代郡,连通太行山、阴山、燕山、祁连山并河西走廊,卡死了到潼关、函谷关、玉门关的粮道,也是一处绝佳的马场。巧的是,西军驻地离朔州并不远,若是直接调动,可事半功倍。”
赵瑗娓娓道来,听得宗泽一阵心惊肉跳。
“可是总老将军,若从朔州调兵,就必须从寰州、蔚州一路向东,才能牢牢卡住金人南下的关口。若是卡不住这个关口,那么这场仗打起来,就没有任何意义,反倒会白白损兵折将。老将军,您应当知晓‘兵贵神速’。”
宗泽的脸色从白到红再到白,眼中呈现一抹奇异的神采,也不知是高兴多些,还是愤怒多谢。
“涿州,是上古涿鹿之野!再往南便是一大片平原,金人有骑兵!”
骑兵,铁浮图,是宋人永远的噩梦。
在亘古苍茫的涿鹿之野上,一旦放开了跑,那么必定如同摧枯拉朽,将整个宋军摧残殆尽。
这一回,连赵构也皱起了眉头:“嬛嬛,这是在送死。”
赵瑗恨恨地跺了一下脚:“那里有条大河,可以从涿州直通燕州!甚至它的第二条支流,距离古北口只有百里之遥!”它的支流,分别贯通燕州(今北京)和檀州。
宗泽眼中透着矍铄的光:“从朔州到太行山,也有一条河。”
赵瑗几乎要给他跪了:“但太行山以西是高原和崇山峻岭,以东才是易行大船的平原!”
宗泽笑了:“谁说……非大船不可?”
赵瑗愣住了。
谁说非大船不可?
宗泽真心诚意地朝赵瑗施了一礼。直到这时,他才隐约猜到了赵瑗的身份,也才真正把赵瑗当成了一位真正的武将在对待。正如赵瑗所说,朔州的位置太要命了,若是能够直接拿下来,一定会占据地利人和。至于天时……
三占其二,已经相当不错了,宗泽不想太过贪心。
“方才您提醒了我,宋军可以走水道,然后避开金兵最厉害的铁浮屠。那群拐子马只要到了水里,立刻就成了一撮枯草。虽然最终避免不了一场恶战,但至少,能将损耗降上三成。”
“峻岭、急流、小舟,可比大船要快多了。”
“涿州有个好处,就是可以经由京杭大运河,源源不断地从南边运兵,但也很容易会被金人一口吞掉。如今金人分了三路南下,东、西、中已截其二。若从朔州入手,可以直接断他最后一条道。”
赵瑗又愣了片刻,才佩服地点点头。
果真不愧是宿将名将,比她只会耍阴招强多了。
“将军。”赵瑗低声说道,“其实我原本还定了一个‘回流’之计,您要听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