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依旧晃晃悠悠地北上涿州。据赵瑗的说法,他们很快就可以赶上大船,外带一支哭爹喊娘连连溃退的金兵。
张邦昌听见这句话时,背心又是一阵恶寒。
恰好当时赵瑗换了白衣,一头乌发散散垂下,勾起了他许许多多不好的回忆。比如他第一次见到赵瑗时以为她是厉鬼,比如他再一次见到赵瑗时还以为她是厉鬼,比如现在……他依旧觉得赵瑗是个索命的厉鬼。
所幸赵瑗对宋人一向宽和,即便是厉鬼索命,也索不到宋人身上。
这样天赐的浴血修罗,宛如荒野上蔓延肆虐的彼岸之花,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呢……
“已经瞧见他们的营寨了。”赵瑗勒定了马,遥遥望去。
肥沃宽广的平原上,密密麻麻地扎着上千处营帐。由于平原开阔的缘故,不少身穿全副盔甲的金兵还在营帐中恣意纵马。唯一令人觉得头痛的是,宗弼治军甚严,就算他和亲兵们都不在营寨里,寨门也依旧守卫森严。
唔,寨门守卫森严?
赵瑗用一根纤长的手指支起下巴,出神地望了一会儿金兵营寨,无声地笑了。
“那个帝姬……”张邦昌抹着汗说道,“咱、咱们……”
赵瑗瞥了他一眼:“你跑得快么?”
“啊?”
“挑两个跑得最快的,跟我一起带着那几个家伙进去。”赵瑗冲队伍后方那几个金俘努了努嘴。金俘听不懂汴梁话,又是蒙着眼睛的,她用不着忌讳些什么。
“帝姬。”张邦昌犹犹豫豫地说道,“就凭我们几个人,如何能够攻下寨门?”
赵瑗又瞥了他一眼:“谁说我们要攻下寨门了?”
“啊?”
“寨门是朝南设的,肯定是为了防宋军大股入侵,因为‘大股’宋军只能正面和他们硬碰硬。”
“啊?……”张邦昌依旧是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他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赵瑗的思维了。
赵瑗真想把这家伙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绕到营寨后方,夜袭!”
赵瑗的判断相当精准。
金兵扎寨时,最先要预防的就是大股宋军入侵,而不是山贼打劫。哪里有山贼胆敢不长眼地打劫金兵?所以,朝南的寨门是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再往北,守备就渐渐松弛了,甚至连帐子也扎得歪歪斜斜,七零八落。
赵瑗趁着夜色,带人将那几个金俘丢进了金营里,然后大摇大摆地来到了金营正门前。
她极其认真、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跟来的那几个新兵蛋子兼兵油子:“待会一定要快,要脚底抹油、抢占先机。记住要么跑要么死,若是因为跑得太慢被抓住了,本帝姬概不负责。”
她听见了几声奇怪的嗤嗤声,似乎是因为憋笑憋得太痛苦。
赵瑗环顾四周,将目光停留在了最魁梧的一个人身上,伸手点了点他:“你,出来。”
那人不明所以,站了出来。
“你来冒充契丹人的天狼神,穿着宋将的衣服,然后把这几句女真话练好……”
第二天。
黄昏,残阳如血。
金营中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慌乱,想必那几位蒙眼的金俘已经被发现了,想必整个金营也已经从那几个俘虏口中听到了他们应该听到的消息——宗弼已死。
死?为什么死?被宋军绞杀?
自认为骁勇善战的金兵是从来都不相信的,即便传话的人是同伴,是宗弼的亲兵,也是半个字都不相信的。可那几个金俘说得太过信誓旦旦,让人恨不得将他们大卸八块,免得扰乱军心。
对了,“扰乱军心”!
这肯定是宋人的阴谋,为了扰乱军心!
整个金营炸开了锅,一半人为宗弼的死痛哭流涕,红着眼睛要去找宋人复仇;令一半人试图劝说别人,这是宋人的阴谋,千万不要相信;还有寥寥几个人,因为主将陨落,当起了逃兵。
一行轻骑扯着巨大的灵幡,背对着夕阳,一路飞驰。
他们胯.下是令人垂涎的肥美战马,但他们当中却簇拥着一个巨大的棺椁。
有人认得,这是金国王族才有资格享用的棺椁。
砰!
棺椁被重重地扔在了营寨门口,紧接着是一个粗哑的声音:
“完颜宗弼就在里面,你们,谁来给他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