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上的蚂蚱,大人。”赵瑗笑吟吟地看着他,眼中透着修罗嗜血的光芒,“矫诏事发,我死,你诛灭九族;事不发,你我便可安享盛世太平。”
张大人几乎没从假山上掉下去。
矫诏!
帝姬居然亲口对他说,那是一封矫诏!
帝姬说得不错,他们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事发,他定然会落个诛灭九族的下场。若是……他慢慢回想着帝姬的所做所为,还有那些将她夸大为神女的传言,下定了决心。
反正都是要抱大.腿,不如换一根最粗的大.腿抱。
他揪着赵瑗的衣裳下摆,涕泗横流。
“臣对帝姬的心苍天可鉴日月可证,绝不敢三心二意……呜……唔……”
这回他真被帝姬一脚踹飞了。
什么叫苍天可鉴日月可证,他又不是什么翩翩少年郎!
赵瑗愤愤地走了,只留下神色复杂的张邦昌,慢慢爬回到假山上,继续围观这场年度大戏。
紧接着,赵瑗统共只干了三件事。
偷面粉。
洒面粉。
点火。
轰!
金人完全没反应过来,整间屋子就都被掀翻了。
第一次粉尘浓度过低,只掀翻了国宴宫殿的屋顶;第二次粉尘浓度过高,班.房里的侍卫不是断手就是断脚;第三次倒是合适了,可惜炸的是金帝后宫。金国大妃们半.裸着身体,尖叫着出逃的模样,倒是一件举世奇观。
金人疯了。
这场严重的骚.乱下,根本没人能分出心神,去思考两个阶下囚究竟去了哪里。他们惊恐地看着漫天飞舞的面粉,这些平日里可以烙饼煮面摊锅巴的小东西,瞬间变成了张牙舞爪的白色恶魔,在冰冷的夜色中,狞笑着收割金人的性命。
起先爆炸还只是在金国皇宫内小范围进行,紧接着蔓延到了禁苑里,又蔓延到了驻守上京的兵.团中……也不知那长得像女土匪的恶魔哪里来的力气,经过厨房时素手一挥,大片大片的面粉袋子就此消失。过不了多久,皇宫中又响起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一定金帝惹怒了雷霆之神,一定是!
女真萨满们挑起了欢快的舞蹈,叮叮铃铃地摇着巫铃,试图向天神传达自己的歉意。可惜天神似乎没听见萨满的祈祷,爆炸声一处接着一处,皇宫毁了,囚.犯逃了,后妃宫女们尖叫着四下奔跑,哭声震天。
赵瑗爬到了一处高高的假山上,冰冰冷冷地笑着,眼睛红得吓人。
昨天,就在昨天,赵桓的皇后朱琏,被金帝“赐浴”,紧接着又到太庙中“献俘”。唔,也就是被剥.光了丢在众人面前,嬉笑怒骂,饱受其辱……然后她自尽了。
赵瑗抱着膝盖坐在假山上,紧紧咬着下唇,心中难受得不行。
如果她可以早上那么一天……只有一天……
如果……
“嬛……嬛?”
一个熟悉且又陌生的声音从假山下方传了过来,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颤抖。赵瑗红着眼睛向下望去,发现是一位身穿白衣、披头散发的妇人。妇人生得很美,与柔福有□□分相似。她是柔福的生母,赵佶的贵妃,王氏。
王贵妃一步步走向赵瑗,带着几分害怕、几分颤抖:“嬛嬛,是你么?”
赵瑗红着眼睛看着她,不答话,也不下去。
“嬛嬛,母妃知道是你。母妃听闻你投井自尽了……嬛嬛,你是特意来摄金人魂魄的,对么?”她凄凄一笑,朝赵瑗伸出了手,原本娇嫩如春葱的指尖已经尽数溃烂,分外狰狞。赵瑗心底一抽,涩涩地疼,眼前也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
是柔福的情绪,还是她的情绪?
不知道,只知道心脏如同被人攥了一把,难受得生疼。
此时假山下站着的,不过是个可怜的母亲而已。什么贵妃,什么宋俘……
不过是个母亲而已。
“嬛嬛。”王贵妃上前两步,凄声说道,“我知道是你,我一瞧见‘女匪’的身形样貌,就知道是你。嬛嬛,你带母妃走好么?母妃胆儿小,不敢自尽,只能在浣衣局里一日日地浆洗衣裳。你带母妃走过忘川水、奈何桥去,好么?”
她仰着头,鬓发尽散,再没有先前雍容华贵的模样。
“嬛嬛,带母妃走,也带你的哥哥、嫂嫂们走,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