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过些年朱熹将其发扬光大,再号召天下女子缠足……哦,还有那该死的文官辖制武官,该死的从军刺面……”
她的吻渐渐落在了他的面颊上,正好是刺青所在的地方,轻柔,却有着令他眷恋的温暖。
“要是我最最心爱的少将军,因为这些严苛的礼制,陨落在我的怀中,那可怎么办才好呢……”
她喃喃地说着,却更教他摸不着头脑。
死在她的怀中?什么……意思……
“你发烧了,很严重的高烧。”她忽然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道,“你也累极了,所以在我怀中睡一会儿好么?将军?”
不……
“不能……”
“将军。”他听见她叹息一声,仔仔细细地拥着他,低声说道:“我是神女,你记得么?我是神女。所以啊,这世上,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也没有谁能取走我的性命……”
“将一切交给我,好么?将一切,交给我……”
轻柔的声音有如天籁,又如雁柱箜篌悠远的曲调,令他忍不住沉眠在其中。是的呢,帝姬是神女,她有着翻天覆地的本事,就算所有人都对他说,宗弼已经将她一箭穿心,她也依旧好端端地站在他眼前,冲着他笑弯了眉眼。
一箭,穿心!
他惊惶地挣扎着,想要确认她是否安好。她依旧温柔地吻着他的眼睛,吻着他面上淡淡的刺青,怀抱温暖得令他舍不得挪开,只想就此沉沉睡去。“帝、帝姬……”他惶急地想要睁眼看她,却被一双柔软的手覆在了眼睛上,她愈发细致地安抚着他,对他说道,他累了。
大约……真的是累了……
他听着她一声声地唤着将军,唤着他的名字,如同月夜一般宁静悠远且安然。周围已没有漫天纷飞的鹅毛大雪也没有雪片一样的弹劾,只剩下她温软的声音,融融的有如春日,熨得他心口微微发烫起来。
“将军,睡一会儿,好么?”
他无意识地说了声好,急促滚烫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绵长,剧烈的心跳也渐渐平稳下去,睫毛密密地合着,不再挣扎,不再反抗,沉沉地进入了梦境里。
赵瑗缓了口气,略略抬起头,又闷闷咳嗽了几声,这才发现眼前又冒起了金星。
果然是受过重伤的身体,才劝了他这么一下子,就已经受不住了。真是没用得很、没用得很。
她小心地扶着他躺好,又重新去烫了一壶酒,仔仔细细地替他擦试着身.体。擦到一半,还从空间外抓了两把雪过来,揉在他的额头上,替他降温。酒精的散热速度极快,冰雪的吸热速度也极快,加上种沂年轻,身体底子好,没一会儿热度便消退了些。她又喘了口气,闷闷咳嗽了几声,替他盖好被子,去熬了些东西吃。
原本是想顺便喂他的,可他睡得极沉,怎么也叫不醒,只能暂且作罢。
这样持续了三两日,种沂身上的高温终于退了下去。
她仔细地替他束好衣甲又扶他躺好,又远远地架了锅开始烫酒熬粥。
大约过了三四个时辰之后,她听见身后响起了悉悉簌簌的声音,隐约还有甲叶的摩.擦声。即便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种沂醒过来了。不过为了避嫌,她依旧蹲在炉子旁生她的火,一股烟熏得她胸口有些发闷,忍不住又低低咳嗽了几声。
“帝姬?”
身后传来了低沉且带着几分欣喜的声音,果然是他醒过来了。赵瑗调整了情绪,慢慢站起身来,回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故作平静地说道:“饿了么?我恰好做了些吃的。”
镇定、镇定,不能让他回忆起昏睡时的任何事情,否则依照他的个性,肯定又……
“嗯……”
种沂抬起手,似乎想要抚上她的肩,却最终颓然地垂落下去,“臣……”
他不知当说些什么好。
脚下是一片黝黑坚硬的土地,似乎是最纯净的铁;方才醒来时,他便已发现,天空满是浓郁的金铜之色,似乎又是纯净的一片铜……这里,是什么地方?
还有他栖身的竹榻,还有这口小锅,还有小米粥的浓香……
赵瑗闷闷咳嗽了几声,用衣袖掩着口,喘了会儿气,才低声说道:“如你所见,这便是我最大的秘密。”
种沂愕然。
“这便是我最大的秘密。”她重复道,“我可以自由进出这里,也可以掌控这里的一切。所以我才能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也才能这般一掷千金……”
她遥遥指着远方,说道;“诺,出了这个世界,便是你我所在的人间。”
种沂惊得无以复加。
出了这个世界,便是你我所在的人间!
这里竟不是人间,竟是她……
她不惜将自身最大的秘密与他共享,可知这意味着什么?若他稍有不臣之心,便会……便会……
赵瑗咳得愈发剧烈起来。
种沂上前一步,想要扶着她的身.体,最终却又握紧了拳头,两手垂落在身侧。恍然间,他似乎瞧见她的衣袖上,散落着点点红赤之色,刺眼,且狰狞。
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