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呛啷!
种沂收回长剑,转过身去,对着耶律大石,一字一字地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知大石林牙是决议与我合谋西夏,还是在此地休养三两个月,静候我大宋官家圣谕?”
这回不仅是耶律大石,连周围的人都一齐被吓住了。
方才他说“撕毁澶渊盟誓”,还能勉强认为是威胁辽国君臣;如今直截了当地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这……
素来谨慎行事的种将军,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呀?
“少郎君?”一位黑甲军士轻轻喊了他一声。
“无妨。”种沂摇了摇头,不知想起了什么人,眼角渐渐染上了几分笑意。
耶律大石轻轻“呵”了一声:“这么说,种将军是有恃无恐了?”
“不错。”
这两个字,他说得很是理直气壮。
“不知种将军所恃无恐之人,是谁?”
青年将军周身的肃杀之气淡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是我一生中最最信任的一个人。不过大石林牙你——”他轻轻笑了一下,“无须知道。”
耶律大石将他所认识的宋人在脑中过了一遍,所有的念头渐渐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
是她。
上回扮作书记官,今天早上还是扮作了书记官。
听说两万宋俘在她手中安然无恙地南归,听说整个金国在她手中悄无声息地覆灭。
素手翻覆之间,风云倏变。
大宋的柔福帝姬,燕云封邑的长公主,眼前这位青年将军的……未婚妻。
“既是如此,我也就不便多问了。”耶律大石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重新坐回长桌上,目光有些凝重。燕云十六州是那位厉害公主的封邑,想要拿到手,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方才那位种将军的话,不仅仅是对辽国的警告,也是给西军的一颗定心丸。
这样厉害的女子,若是摧毁了,想必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
耶律大石不再去看对方的表情和眼神,也不再去管辽帝那似愤怒又似哀怨的目光。接回辽帝本就是为了安定辽国大臣的心,如今辽帝已归,他自然就可以放手去做很多事情了。比如说,吞掉西夏。
合围合围,最终结果如何,尚未可知呢。
当下双方都有意无意地克制了一些什么,围着长桌和地图,认认真真地商议了一番合围西夏的法门。其间有侍女来添过两次水,都没有人在意进来的究竟是谁。只有那位看上去还在生闷气的绯袍宦官,瞧见“侍女”似笑非笑的眼神时,本已经脆弱的心脏又用力狠跳了两下。
嗳哟喂,怎么连那位姑奶奶都来了?
他伺候过太上皇又伺候过两位官家,好不容易才被派到这处来躲闲,生平听得最多的,便是那位姑奶奶的光辉事迹。那位姑奶奶可是出了名的胆大包天哪,难怪种将军有恃无恐……
整个燕云都是这小姑奶奶的,她想怎么玩儿,估计连官家都管不了吧?
绯袍宦官苦着一张脸,缩了缩脖子,预备今晚就递折子回汴梁伺候。西军监军这活儿谁爱干谁干,反正他是决计不会和这小姑奶奶沾亲带故了,一天也不!
这头的绯袍宦官在想些什么,另外一头的“侍女”,可是一点都不晓得。她提着茶壶站在旁边看了许久,琢磨着是否该找赵桓重新打一套公主印鉴,配合那道“燕云专擅”的圣旨,替种沂好好铺出一条阳关大道来。
好在她虽然依旧听不懂契丹话,但地图还是看得懂的,那几人比划的手势,也是看得懂的。总体来说这回议事议得相当愉快,至少双方都和和气气地达成了某些协议,顺带无视了某些本不应该在场的人。
在会议结束之前,赵瑗便提着茶壶,悄无声息地走了。
回房之后,她立刻铺开燕云、辽国、西夏的地图,认认真真地思考了很久,如果她是辽帝宋帝,该怎样处置今日的局面。今天酝酿已久的那个念头,已经渐渐醇得开始发酵了。她皱眉想了想,又叫过几个西军将士来问了些话,最终向种沂借了几个人,派到西夏去。
她忙碌了很久,直到华灯初上,晚饭也热过了好几轮,才堪堪停下了笔。定睛看时,案几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淡淡的影子。再往上看,种沂一身素色长袍,站在边上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怎么了?”赵瑗莞尔一笑。
种沂摇摇头,亦笑着说道:“没什么,不过是想与你一同用些晚……嗯,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