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一）

    一.

    那是一片黑夜下的草原。

    远远望过去，看不见尽头。

    碧绿的草，枯荣不一的木，遥远处，还有一片沉睡的湖泊。

    喻楠又一次梦见自己来到了这里。

    她未着一缕，全身赤裸地站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

    有些湿润的泥土黏在她的脚上。

    喻楠抬起头，她的头上是徐缓斗转的星空，她低下头，她的脚边正好有一朵含苞的花。

    花上还带了一两滴水珠，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它们如同千百年前一样，升升降降，一开一合，重复着自己轮回的生命周期。

    喻楠在这片安静的草原上静静伫立，她听见远处隐隐的象鸣——可能是哪一个象群，正沿着它们祖先的脚步，在寻找水源。

    风从她的耳边刮过，它带来白天还未彻底消退的燥热，还有一些死去的猎物特有的腥味。

    它抚摸她漠然的脸、柔软的胸脯和圆润的脚趾，然后和她悄然再见。

    忽然，喻楠听见了一声很熟悉的狮吼。

    它从她的背后传来，气势汹汹，不可一世，似乎马上就要扑倒喻楠的面前，把她撕碎。

    也许这是一只正值壮年的狮子。

    然而喻楠的脸上没有丝毫害怕的神情。

    她在平静中隐隐还有些遗憾——

    她的梦要结束了。

    咕噜咕噜，大海的声音漫过喻楠的耳边，草原、星空、花、象鸣、风还有狮吼都慢慢褪色远去，喻楠的眼前又只有了一片深蓝的海。

    她在梦中闭上眼睛。

    咕噜咕噜，海水爬进她的喉咙，舔舐她的肺，把她的大脑冲得支离破碎。

    喻楠又一次在睡梦里溺死了。

    她醒了。

    “到底是怎么了？”

    喻楠睁开眼睛，就听见身旁的陈珊在问她。

    她扭过头去看一旁的陈珊。

    “是发生什么了？”陈珊问她。

    陈珊看起来很担心，从她接到喻楠的电话，到她来到喻楠的家里陪喻楠，她的心就没有松下来过。

    “发生什么了？你和我说！如果是和钱相关的问题，尽管找我。”陈珊，她很是义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躺在另外一边床上的喻楠听着，轻轻笑了起来。

    “和钱没有太大关系的。”喻楠说。

    “那是什么？”陈珊不解道。

    在陈珊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只有一种问题，那就是钱。

    喻楠沉默了一下，她黑色的长发在素蓝色的枕巾上，像一颗又一颗摇曳纠缠的海草。

    窗外的灯光透过沙质的窗帘，在她的脸上斑驳。

    “也没什么，”喻楠抬起头，对陈珊说，“周平出轨了，我心情不好，找你陪陪我。”

    她说得很平淡，和平时的财米油盐没什么不同，甚至有些平淡到似乎是意料之中一样。

    陈珊一瞬间瞪大了眼。

    她猛地掀开被子，起身从床上坐起来，“我妈的周平这臭做了什么？？”

    她紧盯着喻楠，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喻楠刚刚说的话，“他出轨了？和谁？哪个贱人？我妈的臭！！我要弄死他们奸夫淫妇！！！”

    喻楠很平静地看着陈珊。

    周平出轨的人是谁呢？

    她不知为什么，在陈珊的注视下，突然走了神。

    喻楠的眼神滑向陈珊身后的衣柜，滑向衣柜旁的房门，滑向房门侧墙上的画。

    周平出轨的人，是比她的比她小十三岁的亲生弟弟。

    她的弟弟才二十二岁，还在念书读大学。

    喻楠一直没想明白，怎么她的弟弟就和她的丈夫搅合在一起了？

    他们两个明明除了过年过节，都很少见面的。

    “喻楠，回神了，回神了！”陈珊在喻楠的眼前挥挥手，“告诉我周平出轨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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