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不许下山,也不许靠近机关铁索,一来是为了不暴露,二来也是为了我们安全,那个时候刚把轻功练得差不离,便想着去外头看看,就背着其余人去看看,结果……”
自己手欠把机关拆了,还挨了罚。
“如果不是时怡姐姐,我可能都回不来。”她眼底似有那么一瞬的追忆,“当时周秦也还在。”
她们在不知不觉中踏入了后山的竹林,苏念雪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心,道:“时怡,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着提起了好几回。
“一个很温柔的人。”晴岚轻轻叹了口气,说,“像是所有人的阿姐一样。我、司雨姐还有很多人,自小都是被她照顾的,明明比我们年长不了多少,做事儿却是事事周全……她和周秦还是阿瑜的师父。”
“白瑜?”
“嗯。阿瑜是阿爹十六年前从北境捡回来的孩子,无名无姓,索性就跟着姓了白。”她拉着苏念雪缓步前进,轻轻摇摇头,“大家都拿他当弟弟看。他其实不大适合习武,却唯独在轻功上有天分,那时北疆战事吃紧,旁人腾不开手,还是时怡姐姐央求着周秦收了他当徒弟。”
只可惜这个徒弟也没当几年。
苏念雪轻轻叹了声。若是她不说,谁又知道那个看上去飞扬跳脱的少年会有这样的过去呢?大抵每一个鬼差的过去都是一道道刻骨的伤疤吧。
“说起来,我们走了这么远,为何都没瞧见什么人?”她不再追问,只是另起话头道,“墨客的人这般少?”
“唔,算是,山上平时的人不多,大多分散在正山,这里算是比较偏,也清静些。”晴岚折了枝竹叶拿在手里摆弄,一边解释道。“别说走这么一会儿,你就算是走一日都不一定遇得上什么人。”
“……为何?”
“这些地方都是鬼差自个儿选的,像是阿云姐,她是医者,那些个器具自然多,也未必都是什么好的,若是被冒失的不小心碰了中个毒什么的,岂不麻烦?”她像是毫不在意地瞥了瞥嘴,“鬼差的事务多,一年到头也未必有几日能在山上,许多时候短短一刻的休憩也跟偷来的一般,说是自个儿的院子,也不过是挂着名字。反正山中不缺这一亩三分地,自然是离得远些不被打搅好点儿。”
这么说着,那一小片林子也到了头。山中虽比山下凉些,但溪流还未冻上,山溪顺流而下,汇入眼前的一方湖水,碧蓝的湖泽在日光下泛着波光。
“映月湖?”她记得对方说过这儿。
“嗯。”晴岚点了头,指了指另一个方向,“那边的湖水有地热,冬日里倒是成了天然的温泉,不过屋子后头有引流,倒是也不必特意跑这么远。”
她跟着走上一方木桥,微眯起的眸子却瞧见了远处的石碑。
无名无字,走近了瞧,约莫是因为许久无人打理,石碑前生了杂草。
晴岚松开了握着她的手,静静地抹去了石碑上的灰土,她蹲下了身子,一点点拨开了草丛的遮蔽。
动作很轻柔,苏念雪低头看她,却在那双眼睛里品不出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这就是……你昨夜说要带我来的地方?”她跟着蹲了下来,眸间是了然的神色,“这个……是坟冢吧?”
晴岚轻轻点了下头,出乎意料地弯了下嘴角。
不用她多说,她已经知道了这是个什么地方。
是她父母的坟冢,不过,埋藏的不是尸骨,只是一个石碑。
没有碑文,没有悼词,没有名姓。千百年后,若是有人见了,恐怕也不知此为何物,被何人立于此地。
“我能问问,你爹,叫什么吗?”
“君文,白君文。”晴岚捏了下她的手掌,轻声道,“其实鬼首本不居于此,包括那个院子,都是阿娘选的,因为喜欢这片湖,阿爹也就随着她胡来,为此没少被伯父说教。他们不在了之后,哥哥就将这块碑立在了这儿。”
少年人在清风中轻抚石碑,压低的声音飘散在风中。
她说:“阿爹,阿娘,我回来了。”
山间的风大了些,扬起了她额角的碎发,像是对这一声呼唤的回应。
苏念雪却在此时松开了她的手。
在对方讶异的眸光中,她屈膝轻轻跪在地上,双手交叠置于额前,她望着冰冷的石碑,面向着荆楚的山川大泽,一点点跪伏在地。
那是对待父母亲族才会行的大礼。她父母早亡,她自个儿也不是个拘礼的人,这样的礼数本不该出现,但偏生在此时她做了。
晴岚眼底骤然浮现的是动容的神色。
“你做什么?”
“你说我在做什么?”苏念雪抬起身笑着反问了句,她缓缓扣住她的十指,望向石碑的目光温柔却坚定。
“她不会是一个人。”
对着一块碑许诺,说来或许是惹人发笑的。但这短短的一句话,却比任何的言语都更加有力量。
晴岚轻声笑了出来。
她起身把人拽了起来,顺带着拍了拍衣角的尘灰,略低下头亲吻她的眉心,琉璃眸子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澈温柔。
“我们回去吧。”
映月湖的风吹散了雾气,她牵着她的手,似有所感般回了头。
日光落在了她的脸上,自地热湖水那头吹来的暖风将她的衣袍吹得四散飞扬,但不论是风还是日光,都是暖的。
若真天地有灵,这大概是已逝之人最好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