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随老头在一座不知名的深山中学了好几年武艺,其实,老头不只武艺极高。且精通岐黄之术,他将我体内的蛇毒解了个差不多,后来遗憾的告诉我,因体内蛇毒种类太多,且有些相生相克,体内的毒已经不能根除了。”
楚谨瑜的双手,不由得抚上了当年被咬的最严重的小腿,沉声道,“各种蛇毒交织在我的体内,无意间给我造就了百毒不侵的身体。只是,不幸的是,还衍生出了另外一种心的毒素。引子便是酒,只要沾了酒,我便会毒发。那时体内各种毒素清醒,将我变成一个无血不欢,令人闻风丧胆的怪物,届时须得以毒攻毒,方能让我好受些。只是,以毒攻毒未免太过狠辣,且我身子孱弱老头怕我出事,便强令不允许我沾一滴酒。”
宋明月明显感觉到楚谨瑜身子紧绷,甚至有些微微颤抖,她不由的伸出双手,将此刻难受的像个孩子般的楚谨瑜轻轻的搂在怀中。
她拍了拍楚谨瑜的后背,温暖的声音像黎明的太阳,散发着丝丝柔光,“过去了,都过去了。咱们还有未来,不要沉溺与过去。”
奇迹般地,楚谨瑜停止了颤抖,只是嗓音依旧有些微颤,“十二岁那一年,我永远忘不了。因那日是母妃与父皇的祭日,我想着自己还不能为父皇母妃报仇,心中痛苦。趁着老头不备,偷偷痛饮了一回。”
楚谨瑜眯着眼睛,将眼中的痛苦神色纷纷掩盖,“老头发现我时,我昏倒在半山腰,而山脚下整个村的村民,包括家畜,已将全部没有了生命迹象……”
说着,楚谨瑜再次颤抖起来,俊朗的脸庞上印下一道道悔恨冰凉的泪痕。
“明月,我的手上沾染了无数无辜之人的鲜血,我就是该下地狱的刽子手!如此肮脏的我,你,你怕吗?”
楚谨瑜微微推开宋明月,头一回,脸上显现出自卑的神色。
宋明月紧咬着下唇看着他,他乃先皇最疼爱的儿子,甚至曾有望问鼎皇位的皇子,乃天之骄子。
此刻,却像只受了伤的鸵鸟般。
痛苦难忍,竟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了自卑的神情!
这样的楚谨瑜,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自己所认识的楚谨瑜,是对外人淡漠,但是对自己时而温柔、时而高冷的王爷。
只是,唯一不变的是,他对自己的宠溺与保护,是别人都做不到的!
此时,他需要多大的勇气,是有多么深爱自己、信任自己,才能将曾经最不堪的往事,自己掩盖无数年的伤口剖开,血淋漓的展现站在自己面前。
怕是有无数个午夜梦回,那些个无辜惨死的怨恨徘徊在他编织的梦魇之中,难以入眠。
而且,当年,他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便已经历了如此惨烈之事,在自己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就那样结束了本该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之中的无辜百姓……
想到此,宋明月心疼的搂紧了他,语气有些焦急,有些哽咽,“不,我不怕。我不在乎你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也不在乎你曾经双手沾染多少人的鲜血。我只知道,你是无辜的,你是被害的那一个,你是在这沾满无数人献血的皇权之下,受伤最难以愈合的那一个!你是楚谨瑜,你是我宋明月的楚谨瑜。除此之外,你并无过错。”
“可是我,我伤害了那么多的无辜之人,我……”
楚谨瑜抬起头,眼中闪现着迷茫,下意识的接道。
“不,若是那些人泉下有知,也定会知晓你不过也是被害者。他们就算要怨恨,也是该怨恨伤害你的那一个人!就算要怨恨,也是怨恨楚谨灏,他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本答应了外祖母与太后姨母,此生就算楚谨灏再怎样对自己,也不会伤他性命。
可眼下,知晓了楚谨瑜曾经被楚谨灏害的小小年纪便失去父皇母妃、小小年纪便要承受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
小小年纪便要学着压抑自己的想法,自己内心的仇恨。
无人知晓,楚谨瑜跟随他师傅在深山学武时经历过怎样的苦痛,多少艰辛。怕是只有夜深人静时,楚谨瑜才会卸下心头所有防备,独自一人蜷缩在被窝中哭泣。
想念挚爱他的父皇母妃。
更是无人知晓,毒发时他要承受何种难以承受的痛苦。更是在清醒时,看着满地尸体残骸,他心中究竟有多么内疚,多么恨自己!
与他同龄的寻常人家的孩子,都还在父母膝下承欢,无忧无虑。他却要背负着那样重的血海深仇,是怎样一种意志,让他撑到了现在?
“是,我在为父皇母妃以及被我杀害的无辜百姓立下的衣冠冢前发过誓,此生,定会拿楚谨灏的血来祭拜他们!”
楚谨瑜眯着眼睛,咬牙切齿的说道。
“衣冠冢?”
宋明月不解的看着楚谨瑜,“为何?”
“父皇母妃去世后,我一直偷偷寻找机会想去皇陵祭拜他们。无奈,楚谨灏把手森严,且那时我势单力薄,武艺也还未学精,因此没能进皇陵。后来摆脱师傅携我进去过一趟,我才发现,楚谨灏不知将父皇与母妃的棺椁放在何处,皇陵里面只有两副空棺。于是,我便在山上为父皇母妃立了衣冠冢。还有那些被我……的无辜百姓,我也全立了衣冠冢,希望他们能安心去吧。”
楚谨瑜叹了口气,不由自主的将脑袋靠在了宋明月细弱的肩膀上。
“嗯呢,一定会的!楚谨瑜,你还没告诉我后来你是怎样回宫的?”
“后来我一直苦学武艺,想着有朝一日能替父皇母妃报仇雪恨。终于在我十四岁那年,老头告诉我,我武艺已学精。能独自下山报仇了,让我想做什么,便大胆的去做。有一天,听到太后要出宫祈福,于是,我寻了个机会混进一起上香祈福的人群中。后来,被太后发现了,就那样带我回了皇宫……”
“太后姨母待你可好?难道,后面楚谨灏便没有反对过么?”
“好?不过是自己心中愧疚,所以才努力待我好罢了!”
楚谨瑜自嘲的牵了牵嘴角,冷笑一声道,“据我所知,母妃生前与太后情同姐妹。后来便是因为父皇疼爱我多些,太后便与母妃心生嫌隙,后来干脆断绝了来往……呵呵,在我能记事后,总是能看到母妃将前些时日太后寿诞时我献上的那尊玉观音抱出来认真的擦拭,即使有很多碎痕,但母妃还是擦拭的极为认真。偶尔嘴角还会挂着一丝开心怀念的笑意,而后便会锁紧妆枢,过一段时日再打开。”
“嗯,我记得,在太后姨母寿诞那晚,你确实献上了一尊玉观音。且当时太后姨母表现的很是失常,当时我就想着这尊玉观音背后定有一番令人心醉故事。”
宋明月点点头,认真地说道。
“不错,我母妃与太后是同一日进宫的。两人颇为合得来,因此母妃赠送了太后一尊玉观音,这尊玉观音乃是我外祖母家祖传下来,传给母妃的。而太后赠送了母妃一支华丽的金镶玉步摇,两人正式以姐妹相称。而后的事情,大概你也能猜到了。左不过就是父皇对母妃一见钟情,格外宠爱母妃。太后心中不满,然后与母妃彻底决裂,还将摔碎了的玉观音送还给了母妃。”
说着,楚谨瑜再次冷笑,“因此,见我被楚谨灏害的人不人鬼不鬼,想着我身体孱弱,整日药不离口,恐时日无多。对楚谨灏的皇位也无威胁,因着对母妃的愧疚,便对我还是好一些吧!”
“陪陪,不许胡说!什么时日无多,你若是敢抛下我一个人去了,我就算是追到地府也要将你给暴打一顿。所以你要好好的爱惜自己,就算是为了我,知道了吗?”
宋明月猛地一掌拍到了楚谨瑜的肩膀上,娇嗔着啐道。
“知道啦,可爱的母老虎。”
可能是被宋明月这一番话逗乐了,也可能是因为心中压抑数十年的秘密宣泄给了自己最爱的人,楚谨瑜此刻心情大好。
“你才是母老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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