筛出粗沙、细沙。至于沙子嘛,是采沙船直接从河里抽起来的,这种大船在浑浊的河流中往来穿梭,到了泥沙淤塞严重的河段便停下来,长长的管子一直伸到对岸,然后从里面喷出一条混合着浊水的沙流,很快岸上沙子就堆积如山了。这些沙子先在河边晾上三两天,等晾得差不多了,小型挖掘机就将它成吨成吨铲起来装上车,然后由车运到工地卸下让工人筛。负责筛沙的工人必须做得飞快,因为他们筛好的沙很快就会被铲得一干二净,如果他们筛沙的速度跟不上沙子沙耗的速度,工程进度就会受影响,这样一来脸就丢大了。
大家都在埋头苦干,挥汗如雨。各生产队的队长在埋头苦干之余还不忘给大家鼓劲,让社员再加快点速度,超过别的队,劳动变成了竞赛。赢了的生产队会在县长那里得到奖励,不过奖品是什么就说不准了,有时候是每人一个塑料脸盆,有时候是每人一盒火柴,有时候是香皂,富强他们这一队前天刚赢过,走了好运,每人一小盒巧克力,那甜蜜中微微带点苦的美妙滋味让这些自出生以来就没吃过几回甜食的庄稼汉毕生难忘,所以现在他们干得飞快,满心希望能再赢一次,拿到同样的奖品。很显然其他生产队也很想吃巧克力糖,同样在玩命的干,得,卯上了。
富强一边猛干,一边用眼睛的余光不断看着那些正在轰隆隆地挖掘着地面的挖掘机,还有那些将挖掘机挖出来的土方推向堤岸的推土机,心里震撼不已。这些可都是大力士啊,一台这样的机器能干一百个甚至一千个人的活!有了这些大力士,他们可轻松多了!
媳妇看出他有点心不在焉,恼了:“你瞅啥瞅呢?不用干活啦?”
富强说:“我想学开挖掘机!”
媳妇一怔:“你想学开挖掘机?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这些机器要有文化的人才会开的,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
富强说:“文化我可以去学,我一定要开挖掘机……这家伙太威风了,一搁子下去,大树连根挖起,几铲下去山尖都平了,威风!我一定要学!”
媳妇说:“别瞎想了,先学会写一千个字再说!如果你连一千个字都不会写,你就是文盲,文盲是不能摆弄这么贵重的机械的!”
富强咬了咬牙,说:“那等收工之后你得好好教我!”
媳妇哼了一声:“你肯学我自然会教……以前求你你都不学,现在才来求我教,真有意思!”
富强只能傻笑了……
他媳妇是小地主家庭出身,念过七八年书,放在县里可是少有的知识份子了。本来她的日子还不错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得罪了一伙伪军,伪军杀上门去将东西抢了个精光,她的家人也死光了,她逃得快,躲到富强家里才捡回一条命。现在这个小媳妇已经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了,成了扫盲班的老师,还报名参加拖拉机手培训,那叫一个风光。富强可不想处处都让媳妇压着一头,他要学开挖掘机!
对于他的想法,媳妇自然是支持的。男人嘛,家里的顶梁柱,得有点本事,没点本事的男人,女人是不会喜欢的。
猛干几个小时,大家都腰酸背痛了。这时县长吹哨让大家停下来,先吃饭再说。
餐车开了过来,大家拿着饭盒主动排成长队,依次走过去领饭。主食是米饭或者馒头,如果不喜欢的话也可以吃面条,都香喷喷的,跟以前那些掺沙子甚至有老鼠屎的馊米馊面做出来的一个天一个地。还有三菜一汤,一人一大勺土豆炖猪肉,炒得油汪汪的白菜上面还盖着老大一片大肥肉,一口咬下去油都溅出来了。汤则是紫菜汤,一大桶一大桶放在那里,随便喝,味道也颇为鲜美。
工地上立即响起响亮的咀嚼声。
富强让媳妇歇着,自己过去帮忙连她那份饭都打了过来,又用牙缸装了两牙缸汤,这才坐下,先夹起那块肥肉狠狠咬了一口,然后一阵猛扒,腮帮几乎撑爆了才停下来,有些费力的咀嚼着,好吃,太好吃了。他喝了一大口汤,将满嘴食物吞下去,又往嘴里送了一块炖得很烂的土豆,露出满足的神色,喃喃自语:“真好吃啊……以前地主都不能顿顿吃这么好的饭菜,现在我们每天不光有工钱拿,还能吃到这么好的饭菜,真希望这个工程永远做下去,不要结束啊!”
这可能是绝大多数工人的心声了。油水这么足的食物,绝大多数人以前都没吃过,对于这些贫苦的百姓而言,活二三十年能吃上一两次肉就很值得夸耀了,可现在他们天天都能吃上肉,谁不希望这个工程干久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