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了。」雲仔一時沒在意,沒想到還沒碰到封嬸,意識卻本能地豎起警覺,一抬眼,四周景色已然不是在原本的森林之中。
明亮的天色,高闊的斷涯,祥和的鳥語花祥,以及……持笛的修行者。
意識到自己著了道的同時,手指已經開始掐訣,卻被打斷。
「且慢。」白衣修行者手一揮,在兩人間的石桌上出現茶具「既然來了,何必急著走呢?」
知道不可能簡單離開,雲仔一默,還是順從的落座「先生大費周章請我來,不隻是為了喝茶吧?」
「在下缺舟一帆渡,想必雲姑娘已聽過我。」缺舟麵對雲仔的試探尚且保持友善的態度「但姑娘進入地門範圍並非缺舟指使。隻能說,緣,是一個奧妙的辭理。」
雲仔看著缺舟沖倒著茶水,假作挑釁道「哦,看你的態度,可不像是無意的樣子。怎麼,我的存在讓你們感到威脅了?還是俏如來步步緊逼讓你們害怕了?」
「道,不證不明。雲姑娘出身特殊,是與俏如來全然不同的存在,卻也有同樣的矛盾。」缺舟不疾不徐地將茶水注入杯中,推向少女「請用茶。」
藥師端起簡樸的杯子,泯了一口。
水裡沒被動手腳,知道對方非全然惡意,心下微微一鬆。
「如何?」彷彿關心客人的主人家,缺舟問道。
「太苦。」雲仔垂下眼,將杯子放回石桌。
「心有罣礙,如何不苦。」缺舟道「選擇放下,就不用執迷。」
藥師順了順髮尾,沉默不語。
「是對仇恨的執著讓你痛苦,你想全然接受周圍的善意好好生活,卻又無法安然。」缺舟看著雲仔,彷彿佛者望著迷途的魔「這是過去帶給你的阻礙,你是善良的魔,放不下使你無法平靜。」
「執著,不是修行者專屬的辭彙。」雲仔實在不喜記憶被窺探的感覺,過去被翻出更讓她難以平靜「尊重隱私,是身為人該有的品德。」
此時,幻境中清澈的天空開始出現些許烏雲,但在座的倆人巍然不動,對異像視若無睹。
「仇恨帶來的隻是偏執,隻是深淵。地門能助姑娘解開這個繁雜的結,缺舟也希望姑娘可以解開地門的執。」
「道不同,不相為謀。」
缺舟卻否認藥師劃清的界限「你是善良的醫者,但這個世界有太多痛苦和仇恨締造的悲哀。地門讓世人不再沉浸苦海,這樣的結果,不好嗎?」
「看了我的記憶,你該知道我的想法。」
看著對麵的修行者表情絲毫未變,知道過去被翻了大部分,雲仔哼了一聲,心底燃著一團火。
微微一笑,缺舟看著少女,想引導出後者的想法「雲姑娘的心中也想放下仇恨和痛苦,與地門並非不可共存。」
「放下,不代表遺忘。隻有真正經歷一切,拿起過,才能放下。忘記過去,得到的隻有空虛,而非真正的安寧。」彷彿被觸及怒鱗,金色的眼眸燃起火焰,天空偶爾出現雷鳴「地門的作法不過是重新塑造一個人格,那不是真正的我,是未死便被/操縱的輪迴,是你們的木偶!」
「大智慧從不強迫任何一人。」麵對質疑,缺舟道「你不能否認,地門裡的世界是安平喜樂,沒有罪孽和悲哀。」
「但大智慧也沒有給其他人選擇的機會。既是如此,又何必執著於我的想法。」雲仔冷冷道,這場談話已趨於結束,藥師站起身。
「因為雲姑娘心中有矛盾。」缺舟道出地門對雲仔感興趣的原因「我說過,雲姑娘出身特殊,即使九界也難有二。」
「當然,因為隻剩我一個了啊!」
情緒被徹底激發,雲仔周身氣勁一震,桌上杯子被晃倒滾落,茶水流了一地。與此同時,天上不知何時已烏雲密佈,雷聲大作。
「這是我的意識之境,不便再留先生,請!」
心念一動,現實中手指維持著掐訣的姿勢,四周不知何時已被少女佈下旗陣,雲仔眼前的景色已然回歸那片人跡罕至的森林。無風無聲,佛塔寧靜的佇立在遠方山間,此時天際已微微泛出白色,而封嬸還沉沉睡著。
麵無表情的沉下身抱起封嬸趕路,她該回去了,若是常欣和長老阿公早上找不她會擔心的。
她想回家了。
*
尚留在意識之境的缺舟對於客人的離開顯得淡然,獨自在斷崖上也自得。
但另一人顯得不這麼認為,在藥師走後不久便顯現身形。
「你對她很感興趣。」苦修法門的修行者對缺舟道。
「也許是和俏如來同樣的方向,也許不同。」
麵對缺舟的答案,大智慧質疑「她隻是走入偏執的魔,還有危險的能力。」
「本性良善,並非不可渡。」缺舟道「能力也不是她的過錯。」
「但會對地門造成威脅。」大智慧決定先讓缺舟處理這件事,漸漸淡出身影「放任一個魔,非常危險......」
看著眼前人離開幻境,缺舟沉思。
「已經引起忌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