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朱砂落在纸上形成符文,又经一番折叠过后,那张符纸成了一个小小的纸鹤落在他手心里。然后他又从怀里取出一小截红绳,在纸鹤一翼上撕了个小洞,红绳从洞中穿过,最后打上结,成了挂鹤红绳手环的模样。
他将红绳戴在云昭手上,“这绳上的小纸鹤是我写的拘鬼符,绳子是我灵应教开过光的灵物,下回你做梦碰到那妖人,便摘下折符丢过去,喊声‘急急如律令’,一般的妖邪都会被拘住,若是不一般的,你也可趁机扯断红绳,绳断梦散……届时我再想别的法子。”
云昭手抚在红绳上,视若珍宝,仔仔细细的记住了桃源的话。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今日贸然失踪,他们紧张张箐没查到你,明日一定会传你去问的,”桃源交代道,“我们就先走了,你好生休息,若梦见妖邪,记得我同你说的法子。”
“多谢长老与薛师兄。”云昭极有礼的将两人送到门外。
薛无至随桃源走了两步,突然又折返回来,跑到云昭面前同她眨了眨眼,又解下自己腰上系着的白玉佩。
不知是内含什么精巧机关,那块通透无暇的白玉在他手中轻易地一分为二。
他将其中一块儿塞到云昭手里,玉佩和少年的指尖都是温热的,云昭呆了呆。
“小友,这是‘传音玉’,我先借你用着,今晚若有不测,你就合它于掌中,心中默念道诀,届时我这儿的玉就会有反应。”
少年十分认真,眉目温润,与记忆中的师兄样子有几分重叠起来。
“嗯!”云昭笑了,点点头,“多谢你。”
薛无至摆摆手,往后退道:“我走了啊,多加小心!”
“嗯!”
“啧,你怎的这样关照那丫头?”待两人走远,桃源便看着身旁的徒弟,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
他这徒弟是待人热心,但也没有这样主动过。
“那位小友身世十分可怜,被接到太清也不怎么招人待见,我心中同情她……还有师父,”他转头严肃的同桃源道:“我记得那被灭门的叫‘佐天门’,你下回不要总是‘那个门派那个门派’的说了,小友心中听了会难受。”
“嗐,知道了知道了,我也是一时想不大起来!”
……
桃源二人走后,云昭心里并没有很快就安定下来。她一想到那黄衣女子是个邪物,也有些害怕单独与“她”相处,于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都没有安生睡着。
又过了许久,她紧攥着红绳与玉佩,才慢慢失去意识……
云昭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她只知道自己一直在跑,迎着阳光不停地往前跑,她跑累了,就坐在路边的石墩上休息,看着一个有些驼背的男人扫地。
过了一会儿,男人扫完了,一遍转身一边念叨着什么“天气反复、后山的菜苗又冻蔫儿了”。
那人的长相和善老实,年龄估摸在四五十左右,他的身形也并不高大甚至因为驼背显得有些矮,但云昭看着却觉得十分温暖可靠。
他抹着汗看到云昭,“咦”了一声,就过去牵她的手,“小昭,你怎么这么冷在这儿坐着,你看看你,穿的这么少……这衣服是哪来的?今年门里新发的样式吗?”
云昭有些呆呆地晃起腿来,手指揉搓着衣角,她说:“不是呀,师父,这好像是别人家的衣服。”
“嗯?”云岩将小徒弟转了一圈看了又看,“你偷别人的衣服干啥,师父短你穿了?快去还给人家!”
他气极,作势扬起手来,但最后那张大掌还是轻轻地落在云昭头上,云岩摸着她柔软的额发,叹了口气。
“你乖,师父赶明儿多卖两个篓子攒点钱,给你再做件新春衣的钱还是有的……保准比这个料子还好。”
云昭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发胀发酸,有热热的东西从她眼睛里流出来,这令她不好意思极了,于是她大喊大闹起来,像是要掩饰这莫名的眼泪与不安。
“我不乖!我不乖!”
“唉,”云岩又叹了口气,转而十分无奈的哄起她来,“不还就不还,我下回把衣服钱还给人家,行了吧?你这小丫头片子……成天跟你师父犟还行!”
“你不许给他们钱,一件破衣裳罢了我不稀罕!”云昭几乎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她不停地拿袖子擦着眼睛,一边喊道:“他们都欺负我,你给他们钱干嘛!你做了一冬的篓子,长了一手背冻疮,还被划了那么多口子,辛辛苦苦攒的钱给他们干嘛!我不给!我不给!”
云岩吓了一跳,有些手足无措的将小丫头搂到怀里擦着眼泪,“你这孩子,哭这么厉害作甚?你师父我是佐天门七大长老之一,谁敢欺负你!?”
云昭却不答他,还是大哭,像个要糖没要到的幼童一样两只手拼命捶在云岩胸口上,“就你有钱!你,你给自己做身衣服行不行!你屁股上的破补丁丑死了!谁会相信你是佐天门的长老!”
云岩听得一乐,抱起小丫头扛在肩上往家跑,“嗐!我就喜欢我徒儿给我缝的丑蜈蚣!”
“你才丑!你才丑!”云昭破涕为笑,对云岩又抓又咬起来。
“今晚的饭菜有你爱吃的油鸡腿儿,臭丫头再闹就不许你吃!”
两人进门,看到饭桌边还多了一个小孩儿,小孩儿脸蛋冻疮红红的,像被哪家婶姨逗弄抹上的胭脂。
云昭指着哈哈笑起来,她说你好丑啊,小雀儿。
——我早就想和你说这个了。
小云却这回却没有生气,他巴巴的看着云昭,急不可耐的样子,“师姐师姐,你的青霜剑什么时候借我使使呀!”
云昭揉着眼睛,“啊呀,贪心鬼贪心鬼!你都抱着它睡过一回啦!”
“小气鬼!”男孩儿拧着眉,转眼看到云昭手上的红手绳,然后又笑起来,“那师姐师姐,你把你手上的红绳送给我好不好呀!”
云昭使劲的揉着眼睛,感觉眼球都快被她自己揉碎了,有水滴浸湿了她干裂的嘴,味道又苦又咸。
“好呀!”她拼命点着头,眼睛弯弯,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