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带她走!”
狂风掀起他的衣发,他像一只赴死的蝶,落地后爬进车里!
江婉人和江东目眦欲裂,就要跟着跳下去,突然直升机被巨大的飓风卷住,失去了控制,左摇右晃。
白问紧紧护住南七,江婉人和江东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栽去,等他们稳住身体往下看去,江时开着车,带着一腔孤勇,朝着那黑云翻卷的国道尽头疾驰而去!
“全……都……要……死……”白曌癫狂的声音响彻在天地之间,随着他话音落下,本就不好控制的直升机彻底失灵,遥遥晃晃朝地面栽去!
地下,平坦宽阔的国道开始龟裂。
江时此时什么声音也听不见,耳畔只有自己鲜活而急促的心跳声。
咚、咚咚……
白曌不知道在哪里,但他的疯狂无处不在。
江时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他不能挡住白曌,那么江婉人,江东,白问,还有南七,今天都将死在这里。
这一刻他心绪无比平静,挡在眼前的一切浓雾仿佛都不见了,他看见了道路中间浑身是血的白曌。
他双眼猩红,周身黑雾起伏。
在江时看到他的时候他,他也看了过来,似乎这时候才发现江时的身影,咧开嘴歪了一下头:“找到你了。”
他闷声低笑,自言自语般道:“等我抓住你,放干你的心头血唤醒血玉,就能让神戒回到南七手里,只要她得到神戒,她就能回归神位……妹妹还在等我救她,族人们都在等我……”
他缓缓抬起手,鲜血从他指尖滴落下来,转瞬间变成黑雾将他手掌裹住。
江时将油门一脚踩到底!
越野车如同一道黑色闪电般,朝白曌撞过去!
后方,直升机险险与地面擦过,等江婉人几人稳住身体,便看到江时驱车撞上白曌的那一幕!
他们一直以为白曌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然而此时才发现,白曌一直都在数百米之外追逐着他们。
江时这一撞,将双方之间隔着的无数折叠空间尽数撞碎!
江婉人撕心欲裂地大喊:“少爷!”
这一刻,天崩地裂!
这一刻,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狂风似乎也静止了下来,半空里飞旋的枯叶无声地化为齑粉。地面上,万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下去,而后消散于无。
世界都静音了。
像是一场贯穿了绝望与毁灭的默剧,所见之处寸草不存。
眼看着那无形的力量就要将半空里静止的直升机撕碎,一滴鲜血突然砸下来,落在荒芜的地面上。
啵地一声,重新将世界的开关打开。
直升机被飓风高高卷起,砸在地面上,火星噼里啪啦的闪烁着,像是下一刻就要爆炸一般。
南七被好好护在中间,白问和江婉人还有江东艰难地将她从直升机残骸中带出来,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直升机没来得及爆炸,头顶苍穹酝酿了很长时间的暴雨终于砸下来,仿佛有人在天空掏了一个大洞,暴雨瓢泼一般倾斜而下,似乎要将时间所有的污秽全部洗净。
暴雨突然变成了鲜血的颜色。
一道浑身是伤被血染红的身体如同大海里的一叶扁舟,缓缓朝地面落下来。
修长的身影,仿佛没有一丝重量。
他最终落在了南七身边。
他艰难地动了动,用尽所有的力气爬过去,最终将南七抱在怀里。
他靠着一棵树坐起来,任凭暴雨砸落在身上。
他想伸出手碰一碰她的脸,但手掌寸寸裂开,已不见半点完好的皮肉。
他还是担心会弄脏她,虚虚地抬起手,试图帮她遮住砸下来的雨滴,却是无济于事。
江时让她靠在自己胸口,额头抵在他的下巴处,这样他就能听见她微弱的呼吸声。
“你是独一无二的神明,不该、咳咳……不该这样狼狈。”他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了,但他还是试图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好好看看她的模样。
“这辈子能遇见你,大概是用光了我这辈子所有的运气,所以命运只同意让我陪你走到这里了吧。”江时能清楚地感觉到到鲜血在流失,尤其是心脏处,越来越空,越来越凉。
“白曌说,我的心头血是唤醒血玉的唯一媒介,等神戒归位,你就能重新变回高高在上的神明……”
“我从生下来就恶疾缠身,从不信鬼神,也不信命……现在我信了。”
江时意识一点点消逝,朦胧间他好像看到了柔和的光芒,很温暖,很熟悉。
“南七,江时这辈子,只信一个神明。”
那就是你。
血玉被激活,神戒出现在南七额头,莹白的光芒将她周身裹住,托着她徐徐上升。
她身上的伤口飞快地愈合,满身的血似被净化,她的头发陡然间疯长,在周身盘旋舞动。
而她的身后,渐渐有一道身影若影若现。
那道影子逐渐清晰,变成了南七的样子。
却又仿佛不是她现在的样子。
那道身影飘然轻盈,身着无缝天衣,长发如同灵蛇般翻飞,周身气息涌动,仿佛带着无尽的威圧!
随即,这道影子睁开了双眼。
暴雨骤停。
阳光重新显露出来。
满是疮痍的大地在迅速恢复着生机。
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上,江时眯着眼,总算看清了半空里的人,以及她身后那道神明本相。
江时想,原来,她是这样的。
高不可攀,睥睨万物。
这样的神明,也曾在他怀里驻足过。
也不知往后,他江时的名字会不会被神明记在心上,不知道这位喜欢漂亮事物的神明,会不会转头又去喜欢别的‘美人’……
他想要伸出手,手便真的伸出去了。
阳光却穿过了他的手掌,落在地面上,草丛里的小花喜滋滋冒出头来,在轻风里摇头晃脑。
江时愣了一下,低头便看见了自己血肉模糊的身体。
他如同一抹幽灵飘在半空里,下一刻,他的手指便开始融化成光点。
接着是手臂,身体……
他近乎贪婪地望着半空里的南七,最终,半空里只剩下一道似有若无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