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起居问题吧?真的确定由他来负责吗?
倒不是说樨的生存能力很差,他以前无亲无故都能在却长城活下来直到遇见那个老板娘,实际上各方面的技能都是能养活自己的。只是他平时无牵无挂惯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偶尔还能蹭蹭纨二少爷的好处,现在让他来伺候一个豪门少爷,他恐怕难以胜任。
就好比七年前衣衫褴褛的他对养尊处优的他说上一句“你要吃吗,我刚讨到的”,都是想想都觉得不现实并且很可怕的。
但雨鹙话已经说了,樨也没想过要去沟通,毕竟一个要闭关了,事情除了靠另一个还能靠谁呢?他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樨出去找地方把肉芝埋起来,每天采了一些雨鹙说过可以食用的野果,又去湖边吊了一条两米长的“小鱼”,就是一顿还算丰盛的食物了。他这样做了几天,也没听雨鹙抱怨,不禁怀疑自己的厨艺有所长进。
和平时一样他割下一块肉芝,钓了条鱼,回来处理好食材准备偷个懒把鱼做成鱼脍送过去,只听楼内传来一阵空灵的琴声。
樨不是没听过雨鹙弹琴,有时候雨鹙自己谱曲以后他还能有幸成为第一个听者,但从来没有一首曲子能像现在这样让他体会到久违的耳清目明之感。即使他依旧不通音律,琴声还是让他的大脑在极端清醒中产生妙不可言的反应。五弦琴比七弦琴还要简明的声音更能够配合古谱上的曲子,因而韵味更加耐人寻味。
弹奏间,樨听到了屋外山中万兽的吼叫,此起彼伏,仿佛在应和着琴声。
不愧是散仙的古谱,不愧是仙家的五弦古琴,不愧是通才雨鹙。
一曲终了,雨鹙放下琴走出竹楼:“昔明始帝君一曲降服世间万兽,所用琴谱正是上古时代饮冰仙君端木盗月与含沙仙君公孙焚琴合作的琴曲《留韶》。没想到,这里还有更完整的《韶》谱,且用仙器五弦古琴弹奏,更显其威力。”
“我不懂这个啦,不过你弹得真的很好。”樨把烤鱼和肉芝端过来给雨鹙,“吃饭吃饭。”
雨鹙看上去心情不错,吃了一口樨做的东西,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咽了下去。
樨也不好意思劝雨鹙多吃,低头咬了一口鱼肉,忽然听到空中气流的异动,猛地抬头张望。雨鹙也因为感知力早早发觉,两人往天上一看,只见一只五色的大鸟不知何时出现在天际,朝他们飞来。
那只鸟虽说有着五彩鸟羽,但以赤色为多,尾翎十分美丽,满是浅色的花纹,浑身的羽毛在阳光下折射着赤色光华,映照得世间万物都为之失色。
“这是凤凰一系的鸟,应该就是狐仙说的……冰凰朔月!”雨鹙见来者不善,脸色沉郁道。
樨也惊住了,把准备塞进嘴里的肉芝接着塞进嘴里,含糊着咽下去道:“它是听见了你的琴声过来的?”
雨鹙点头:“一定是听到了琴声,以为是散仙回来了。”
“这只大鸟的脾气可不好,我可不要像狐仙那样,稍微被误伤一下就切了一条腿——手也不行!”樨反手抽出背后的那张轻弓,那弓名叫鹊踏枝,轻巧如其名,杀伤力却随着浮气的输入而增长。
“先别动。”不同于樨准备与冰凰对抗的举动,雨鹙又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一把拉住了樨。
虽然对雨鹙的行为感到困惑,但出于对挚友的绝对信任,樨还是听话地收了手。
只见那只冰凰靠近过来以后,并没有气势汹汹地直接攻击两个外来者,而是在空中盘旋不下,似乎在观察些什么。
“怎么回事?”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的樨意外地叫道。
雨鹙解释道:“狐仙说冰凰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再加我们之前找寻木材时发现的破坏痕迹,可见她现在神智混沌,现在没法分辩出你和散仙的区别。况且,《韶》本身就带有驯化的力量,她被琴曲吸引过来,受到影响自然不会贸然攻击。”
樨恍然大悟,不过他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心里估测着自己一箭过去让冰凰失去威胁的概率有多大,不管怎么样这毕竟是一只危险而且还神志不清的凰鸟,他实在不能像雨鹙那样镇定。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就算雨鹙再怎么阻拦,他也会立刻出手。
雨鹙叹息道:“这只凰鸟也是可怜,同样都是仙君送给散仙的,她却无法干预若水境的事情。散仙外出云游,也没有把她带走。她存在于若水境,究竟算是什么?”
獬豸和白泽也是仙君送给散仙的,他们却被散仙安排云游期间共同管理和守护若水境,而冰凰既没有被带走同游,也没有在若水境安排什么事务,仔细想来居然有种被忽视的意味。
雨鹙重新坐下,将古琴放在腿上,再一次弹奏起来。
冰凰似乎听懂了琴曲,随着曲调的变化上下翻飞,空气都冷了几分,一些晶莹的颗粒从空中洒下。樨抬手去接,那颗小小的霜花在他温暖的掌心顷刻间化为水珠,沁凉的触感却迟迟不褪。
冰霜徐徐降临,飞落在草叶上、竹楼上和人身上,不带丝毫侵略性地,很快就消融成水。不知怎么樨内心的紧张和戒备都在漫天的霜雪下消失了,他松开手放下了鹊踏枝,仰头凝望空中那只飞舞和鸣的冰凰。
任何琴曲都有结束的时候,但雨鹙把曲子弹了一遍又一遍,从最初的稍有生疏到后来的娴熟,仿佛万物都为琴曲所动容。最后当雨鹙停止拨弦时,冰凰缓缓落在竹楼边的一株梧桐上,安静地看着雨鹙和樨,两眼清明如水。
空气的气氛很放松,冰凰温和地看了两人一会儿后,一拍翅膀飞走了。
樨松了口气,定时炸弹终于走了,回头看看雨鹙,见他还在看着冰凰消失的地方发呆,心里就有些不爽,故意大喊道:“雨鹙,回神啦!”
雨鹙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就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