樨看来鸡鸣抽取了自己的血,或许又要重蹈覆辙,但这毕竟离他很遥远,而且既然他榨干了祈神都未能成功,那么那点血根本不能成事。
于是别筵可以放心地和他谈谈有关魔族的事情了。
樨对炎魔的认识有点模糊,他并不知道是心魔有意冲淡了自己的记忆,因而对炎魔的事情并不像身边的人这般紧张。他想要开眼也不是为了炎魔枫令落,而是自己的愿望。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别筵不希望他有太多心理负担。
首先,别筵把一块玄玉放在了樨眼前。
“这是什么?”樨有点迷茫,别筵这时候叫自己来总不会是为了鉴宝。
“这是碧连天通往黄泉的钥匙,认主以后就能前往黄泉地狱。”别筵叹息般说,“冥界地狱是厉鬼所在,你天生不喜欢这些,但如果真的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也无可挑剔。真璞胎可以适应周遭环境,你能在碧连天安住,自然也能在地狱将息。只是阳寿未尽就进入阴间,少不得折损寿命,危及身体,日后还容易被厉鬼纠缠。”
“那你——”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死之前会把修为留在这玉上,它会尽可能保护你。真到了那个时候,希望你不要在冥界停留太久,以免阳寿受损,魂飞魄散。”
“等等!你这诀别的口气是什么意思啊?”樨跳起来问。
别筵冷冷地微笑着,花妖格外美艳的面容让人炫目,可此刻樨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具会说话的尸体,了无生气,反而透着诡异。
他有些害怕,一边喊着一边伸手试图触摸他。
别筵趁机用扇子划破樨的手指,取了他的血留在玉上。
等血迹消失,樨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冰冷无比,一点点坠落下去。
***
别筵等樨从黑暗中醒来,见他满身冷汗,就把温热的花茶递过去。
“你应该看到了,但是只记得一片漆黑,对吗?”
樨知道别筵肯定是有经验的,点点头,喝了一大口茶:“隐隐约约听到歇斯底里的哭嚎声,似乎也看到什么,但是记得的只有黑暗。”
“这是因为玄玉在你的灵魂上进行刻印,你所见的就是黄泉。”
“让人毛骨悚然。”樨嘀咕道。
“对,所以我也不建议你用这个,就当作最后的底牌吧。总是前往冥界,你也会受到很多负面影响,我的妖力虽然能帮助你,但到底不长久。”别筵沉重地喝着茶,“千年寿命带来的修为在冥界算不上什么,那里大有上古便存在的极恶的秽物,我能帮到你的地方太少了。”
“你也没这个义务帮助我。”樨低声道,“谢谢。”
别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莫家人,可以把这一切当做理所当然。”
“怎么可能?反正我不喜欢这一套。”
“不管怎么样吧。”花妖叹气,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了,一切。
他重新微笑起来,这一次容光焕发的模样让樨看得直接怔住。不,那不是错觉,是别筵真的在散发淡淡红光,把他衬托得更加夺人眼球罢了。
他把手搭在玄玉上,传输着自己的妖力。
樨呼吸一滞,他记得别筵刚才说过,在他死前会把妖力保存在玄玉中,那也就是说——
“喂!别连他哥,你别这么急着死啊!”樨着急了,扑上去要阻拦他,“别连还不知道,至少你们最后再见一次吧!”
别筵在他扑上来之前抬起手,玄玉增添润色,更显细腻光亮。他已经完成的妖力的传到,身体迅速干瘪下去。
容颜逝去的同时,他的生命也飞快消逝。但是别筵一直在笑,笑得没心没肺,笑得肝肠寸断。
红光下,他眼角似乎有些湿意,就如再见别连时那样,在开怀一笑过后,总有些酸涩溢出眼眶,背叛他的伪装。
少年拼命的挽留和焦躁变得模糊起来,别筵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得意,他总算是个好妖王,而又有几只妖能在死前得到这样的殊荣,有一个莫家的族人这样为他难过呢?
愿望变成遗憾,遗憾又变成这些缠绕在他身上的死气,随着他的躯体逐渐化作猩红花朵而消散。
他只祝福自己的弟弟,能够拥有更好的余生。
“别筵!别筵!”
再喊也没有用,声带剧痛得厉害,樨克制不住地咳了几声。他伸手去抓,到手的只有一朵朵曼珠沙华,由于用力过猛皱成一团,汁液粘在手心。
那一刻樨的心里充满了无法反应过来的茫然和面对噩耗的悲哀,他没有一点眼泪,也压根没想到要哭,大脑被眼前的突发情况轰炸得无法思考。即便别筵已然消逝,他也只是瞪得面前零落的花,微张着嘴,毫无自觉地艰涩地呼吸着。
他死了。
樨花费很久来处理这个再简单不过的信息。
难怪别筵没有任何葬礼的准备,因为彼岸花妖的逝去是如此突然而了无痕迹。最后一点花朵也散去了,它们化为死气,去滋润碧连天的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