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及困扰了圣蒙兰卡市乃至整个M国长达数月的连环分尸杀人案的凶手,终于在2月14日的凌晨落网。毋容置疑,在几个小时后,这个消息将会成为新闻社会版头条,被铺天盖地地推送到每一个市民眼前。
叶淼不幸被绑架,差点就成了第五个受害人。不幸中的大幸是她仅仅受到了惊吓,身体上没有受伤。一位干练的女警察走上前来,简单检查了叶淼的瞳孔与身体状况,并做了问询。
确定她没有大碍,无须送院后,女警察把双腿绵软的她搀扶到了车上,准备先将她送离凶案现场。
叶淼一上车就咕咚咕咚地灌进了大半瓶清水,干燥的喉咙得到了滋润。然而由于那变态祭祀所造成的视觉冲击,胃部空空的她此时根本没有食欲,只觉得很累。勉强吃了一小包饼干后,她抖开了女警察递来的一张柔软的毯子,披在身上,蜷缩起来,打横躺在了后座休息。
贝利尔就坐在她旁边,但随行的警察都看不见也触摸不了他。
车门关上,车子上路了。
叶淼没有猜错,被那些疯狂教徒用作祭祀地点的车库,的确位于圣蒙兰卡人烟罕至的郊区,是某位汽车大亨的私人产业之一,虽说已经废置多年,汽车也都被转移到了新车库去了,最外的围墙已被拆除,但主体建筑还在。
没有公路能直达这里,须得从主干道的一个分叉口拐弯,再开半小时的车——这一段路由于缺乏维护,几乎是一条荒草丛生的泥路。被关在这里的受害人,确实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开车时,警察熄灭了车子后排的灯。而叶淼又是躺下的,故而被高高的椅背挡住视线的司机没有发现后座的异样——为了舒服一点,叶淼的头是枕在贝利尔的腿上的。这一幕如果被外人看到,简直就像是头部悬空了一样诡异。
从这里回到市中心,按正常速度也要两个多小时。
沿途景色荒芜,风呜呜地吹,半人高的野草影子摇晃。车头雪白的灯光照亮了前方坑坑洼洼的路面,余下的远方,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车辆行走时的颠荡,让叶淼昏昏欲睡。
这趟车程,终于不再是亡命之旅,而是安心的归途。贝利尔就坐在她旁边,那种心里缺失了一块的不安感觉也已无影无踪。
不管车子的目的地是哪里,只要有他在,就不用担心会涉险……毕竟,在他面前,再凶恶的人都是小case,只有被整得团团转的份吧。
叶淼的眉头慢慢放松,放任身体在梦里下坠,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前面一辆警车的车尾灯白光偶尔会穿过玻璃,在贝利尔脸上掠过。他垂目,轻轻顺着叶淼的发丝,有点无奈。
这个笨蛋,明明昨天还在怀疑他会吃掉她,今天就敢靠着他睡觉了。他到底哪一点像是会吸食人类阳气的鬼了?之前,她还试过把他当成圣诞老人……真想撬开她的脑瓜,看看她的想象力为何会这么丰富。
两个小时后,众人回到了警署。
凌晨时分,内里灯火通明。苦熬数月,终见曙光,警察们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振奋,为求尽快破案,都在连夜审讯疑犯。大量的法证人员则还留在车库拍照取证,并即将对疑犯们逐个进行**取证。从第三位受害人牙齿下刮出的皮屑DNA,将会成为指认凶徒的有力证据之一。
另一个最强有力的证人就是叶淼。她是唯一一个在这次连环杀人案中大难不死的受害人,所见所闻与证词都极其关键。
虽说急于了解案情,但考虑到叶淼刚被绑架过,还没能从惊吓中恢复过来,警长让她先回家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后,第二天再来录详细的口供也不迟。
凌晨四点半,圣蒙兰卡最寂静的时刻,叶淼疲惫地推开了家门。
柔和明亮的吸顶灯随着“啪”一声,闪了闪,亮起。柔光充盈了房间,望见熟悉的家具与一杯一碗。叶淼终于有了一种“活过来了”的真实感。
贝利尔悄无声息将门反锁上,从后方抱住了她的腰,吻她的发丝:“淼淼,欢迎回家。”
自从真实身份暴露后,他似乎已经没有了顾忌,连伪装都不带了。两人的影子在地上重叠,最上方,支起了一双邪恶而弯长的魔鬼角。
虽说已经知道了贝利尔不会伤害自己,可叶淼还是有种如坠梦中的错乱感。
现在想来,万圣节的派对上,他根本就是以真身出现的吧,怪不得效果会那么逼真……
“你的角……”叶淼皱眉端详着他的角,不由自主抬起手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
看他没什么特别反应,她胆子大了点,五指成圈,圈住了它,缓缓滑落到角根部与头骨连接处——此处是她上一次不敢摸的地方。
贝利尔的角,是他颅骨的一部分,从坚硬的头骨中破皮而出,与骨骼浑然一体,连接处极为稳固,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撼动的。
亏她那时还以为,这双角是用特效化妆的胶水粘到头皮上的,担心他卸妆不及时会秃头……
叶淼恨恨地想,突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五指收紧,恶狠狠地捏了他的角一下。
刚才一直低着头,乖乖任由她乱摸的贝利尔皱了皱眉,轻呼:“啊。”
叶淼生气归生气,倒不是真的想弄疼他,见状打了个突:“不是吧,摸角真的会疼吗?”
“不疼,但是很痒。”贝利尔低声嘟囔,牵起了她的另一只手,引导着放到自己的右边的角上,嗓音带了一丝撒娇的鼻音:“也摸摸这边,可以用力一点。”
叶淼不知所措地被他引着,双手一起捊了捊他的角:“哦……这样吗?”
贝利尔的红眸惬意地微微眯起:“嗯,这样好舒服,再重一点。”
被哄着傻乎乎地摸了半分钟的角,叶淼才反应过来什么重要的事都没谈,气呼呼地收回了手,瞪着他。
“看你情绪不好,跟你开个玩笑。不过我喜欢你摸我的角是真的。”贝利尔柔声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我,你好奇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先去洗个澡,我们再慢慢说,好么?”
叶淼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吸了吸鼻子。她还穿着两天前离家时的那套衣服,虽然厚外套不必日日换洗,可经历过绑架一事后,衣服上已经沾了不少泥尘与污渍。打底衣被冷汗浸湿过又重新风干,的确很不舒服。
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贝利尔应该不会逃了。她便依言到浴室洗了个热水澡,让一身疲惫随热水流走。出来时,贝利尔已经贴心地煮好了夜宵,把碗端到餐桌上:“吃点东西再说。”
从昨天中午开始,接近十七个小时内,叶淼只吃了一包饼干。此刻看到飘着葱花与麻油香气的一碗面条,她空瘪的胃终于涌出了饿意,拎起筷子狼吞虎咽。
吃完面条,贝利尔已泡好了热牛奶和咖啡,将热牛奶递给了她,示意她坐到落地窗边的地毯上、自己的身边来。
吃饱喝足的叶淼比刚回家时精神了很多,她揽着一个抱枕,倚着窗玻璃坐下,不信任地看着他:“你说回家后要给我看一样东西,看完我就全都明白了,到底是什么东西?”
贝利尔笑了笑,把杯子放到旁边,宛如变魔法一样,从枕头下抽出了一封信。叶淼正觉得那信封有点眼熟时,他就转手把信件递给了她:“就是它。”
信封口是敞开的。在贝利尔鼓励的目光下,叶淼迟疑地低头,将内里的信件倒了出来。
这是一封用英语撰写的信。信纸与信封一样都有点儿发皱,但并非是保存不当所致的发黄发皱,更像是被揉皱过,又被水泡湿过,风干以后,才变得这么不平整。
信上,一笔一划的笔迹稚嫩又熟悉,字里行间凝了一股不容忽视的认真与郑重。
内容只有短短几行,叶淼将信翻来覆去看了两遍,难以置信地说:“这……这不是我十二岁时,写给圣诞老人的那封信么?你是怎么拿到它的?”
圣诞老人是红色衣服、白色胡子、拖着装满礼物的大袋子的老爷爷,怎么都与形象妖娆的贝利尔搭不上边。她自然不会傻到认为贝利尔就是圣诞老人。
贝利尔托腮,笑吟吟道:“因为是你写给我的。”
叶淼的脑子卡壳了,突然,仿若被用力地敲了一下,她猛地将被忽视的信封拾了起来,再看了一次。
——收信人圣诞老人的英文Santa,竟被她拼写成了Satan!
叶淼的耳膜嗡嗡直响。回忆的碎片在她脑海中变幻万千。
那一年她十二岁,父母刚刚离婚。她被送到了爷爷奶奶家暂住。邪祟对她的滋扰和侵害越来越严重,满天神明悲悯敛目,已是保她不得。
她退无可退,动笔写信的那个晚上,正好是平安夜,翌日便是圣诞节。听说圣诞老人总能满足孩子的愿望,她才萌生出了恳求他护自己周全的念头。其实也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寂静的深夜,她趴在被窝里,握着笔杆,歪歪扭扭地写求助信。可没来得及写好收信人,她就听见了有东西从爷爷奶奶院子井口里爬了出来,正冲着她而来。
腥臭湿润的黑影被月光投映在窗帘上,越来越近。慌乱之中,她迅速而潦草地写好了收信人,便抓着信,藏进了旧衣柜中。
翌日,这封被她恐惧的泪水浸泡得又湿又皱巴巴的信件,就不翼而飞了。
原来,当时她在阴差阳错下,写错了字母的顺序。于是,Santa成了Satan,慈眉善目的圣诞老人改头换面,变作了邪恶无比的撒旦。
最荒谬的是,信件真的送到了撒旦的手里,还得到了他的回应。
叶淼捏紧了信纸,眼眸颤抖,心脏怦怦直跳,越来越快:“可是,你为什么会看到我的信?我又没有把信寄出去,也没有烧了给你……”
“这个嘛。”贝利尔摸了摸她的脸,回忆着,笑了起来:“那时候的我,刚好从沉睡中醒来,心血来潮,看了一眼人间的世界。”
天上的神明有聆听信徒声音的渠道,地狱的魔鬼亦可以看见人类繁杂的渴求。
若说欲求是有颜色的,那么,选择皈依上帝的人类,欲求的基调是悲悯的灰和清淡的白。皈依魔鬼之人的欲求色彩则要复杂浓郁百倍。
百世众生的**呢喃,酸甜苦辣,犹如蚊呐虫鸣,不息不灭。有的人想要长生不老,有的人想要飞来之财,有的人想要不劳而获……他们卑微而贪婪地渴求着魔鬼赐予他们力量。
实际上,只要不特意去看人间之镜,这些繁杂的声音就不会传到魔鬼的耳朵里——不然的话烦都烦死了。
有时候,在人间游荡的低等魔灵,会窃听和实现人类的欲求,在事成后,骗取人类的灵魂食用。
真正的上位魔鬼,大多信奉享乐主义,基本都懒得浪费时间去聆听人类贪婪的愿求——他们是跳脱出了时间与轮回的桎梏的永恒存在。
和魔鬼相比,人类的寿命短得只有弹指一瞬。人类对功名利禄、寿命爱情等等事物的渴求,在魔鬼看来,都像蝼蚁一样渺小可笑,不值一提,他们宁可将时间花在喜欢的事情上,或是干脆睡个懒觉。一觉醒来,人间百年光阴就过去了。
那一天,用睡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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