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抬起头来,抿了抿嘴,却似乎有些词穷,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说不是生死别离,往后柳元正还是在玉都院生活,但终归不再如往日一般,与紫泓老道朝夕相处。
这是柳元正遇到的第一位亲厚的长辈。
他自幼不算是凄苦,但终是孤独的,双亲早早逝去,柳元正是在宗族长辈的照看下长起来的,尤其因着五雷圣令一事,柳玄松待他不说刻薄,但也多少冷漠了些。
他生而为人一十六年,终归少有亲份的感觉,便是教授他人生道理的,也只是灵台上高悬的一部书罢了。
这些道理化作文字,写在书上,终归过于冰冷了些,远不如一个亲厚长辈谆谆教育来的温暖。
他被人教,这是生平第一次,他被人传授拳法道理,也是人生第一次。
这真切是位待他亲厚的长辈。
如此想着,柳元正更觉胸中千万言,却难张口吐出一字来。
紫泓老道似是看出了柳元正的心思,只是笑笑,“元正,你可知,为何你来玉都院的第一日,老夫便要留你在拳殿三月时间?”
说来这也是柳元正疑惑的地方,往日里不好发问,此时只是轻轻摇头,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老道。
“此时还要从老夫受到的一封书信说起,十四年前,老夫有一位同门后辈,说来是徒孙辈的子弟,奉了宗门之命,往玉岭山去做些事,却一时不察,被魔道恶徒算计。
老夫这般说,你该知道这是哪件事情了,这孩子道号化荣,是个性情中人,那日狼狈的回到宗门之后,奔到老夫面前便是嚎啕大哭,只说因着自己愚钝,害死了两位同门。
他又去掌教那里,为你求得了五雷圣令,这些年虽未去看顾过你,却也求了宗门多与你们柳氏一些好处,始终将此间事记在心中,数年之前,他便奉宗门之命,去坐镇两界山了。
你还未至宗门时,他便先去信了金章院掌院长老紫康师兄处,这才知了五雷圣令上的变故,又转折传信到了老夫这里,言语中对你们柳氏多有些埋怨,但只求老夫好好看顾一些。
换做旁人,或许便是多与你一些好处了,只是你双亲昔年救下化荣这孩子,我这一脉多多少少都要承一些情分,要知我那师弟故去,他如今所传,留世的只有这么一个徒孙。
这是传续香火的大恩,是故老夫这里,便也多留意了许多,更是寻人去问了你这些年的生活,皆是些只言片语,但老夫也知,这等日子,算不得差,却也算不得好。
不管背后的干系是什么,你终归还是将手中的五雷圣令拱手相让了,若说没有情绪,那是假的,人心肉长,如何不生七情,那日里我见你性子温润,欣赏之余,却也担忧。
老夫唯恐,你只是将心中的不忿,心中的怨怼尽数压下了,这代表着你心性坚韧,却也昭示这你道心上的隐患,长此以往要有心魔滋生,以德报怨,那不是君子,那是圣人。
因着此番想法,老夫这才强留你三月时间,让你住在拳殿中练拳,如此一来,可以用气血的涌动,洗去道心上的尘埃,拳法终是杀伐术,也可让你发散一些多余的,你不曾留意的戾气。
这便是老夫与你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