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苏云落将一本书摊开,问咏雪:“你识字吗?”
咏雪摇头。
“你懂看帐吗?”苏云落又问。
咏雪仍旧摇头。
“你懂管家吗?”
咏雪一脸茫然:“家还要怎么管?”不就是一日三顿,四季衣食住行。或许不久再多几个孩子,一起热热闹闹。
苏云落摇摇头:“以后张伯年若是高中,深得皇恩,便会做官。若是小官,不得志时需要一朵解语花,陪他做寒酸诗词。若是步步高升,便要与更多的达官贵人相处,而你,则要与他们的夫人相处。若是什么都不懂,遭人讽刺都不晓得。再过几年,张伯年扶摇直上,便会有仆人,小厮,丫鬟,田产,车马,府中开支,这些俱要管理,日日都要看帐,算账。”
咏雪张着嘴,愣了。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么多,那么长远复杂的事情。
苏云落从镜中窥得她沮丧的表情,樱唇微微一弯:“倘若你真心想与他在一起,从现在开始,便要学着认字、写字,管账。”
咏雪抬头,一脸的倔犟:“娘子,咏雪愿意学,您可愿意教咏雪?咏雪不要月银,还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其实,她常常羡慕娘子,可以看书,还可以写字,看起帐来又快又准。在灵石镇上,可寻不到像娘子这般厉害的妇人。
苏云落制止她:“咏雪,我很严厉的,你可想好了。”蝶舞与蝶来当初可是被她训得偷偷哭了几回鼻子。
咏雪挺着瘦弱的小胸脯:“便是为了咏雪自己,亦要学的。”
这厢话还没有说完呢,辛嫂子在天井里慌慌张张的喊:“娘子,娘子,张伯年的娘来了,正跪在铺子门口呢!”
咏雪手上的梳子掉了下来。
这一天,铺子的门槛都被无关紧要的人给踏平了。
苏云落起身:“咏雪,泡茶。”
已经是日头西斜了,外头刮起冷冷的风。苏云落拥紧斗篷,还是觉得有些冷。也不知道灵石镇上有没有可以调养身体的大夫,不然这个冬天可怎么熬得过去。唔,不过她是最讨厌吃药的,要不然,就算了罢。
张伯年的娘,余嫂子,高高昂着头,正跪在铺子面前,身上只穿一件打了很多补丁的薄薄夏衫。冷风吹来,拂着她花白的头发,瘦削的面容上面无表情。
苏云落只看了一眼,便觉着就算以后咏雪顺利嫁给张伯年,这余嫂子也是个难缠的。指不定还日日磋磨咏雪,恨不得自己受过的苦,也要让别人尝过一遍。
余嫂子见苏云落与咏雪一起出来,方才还高昂着的头猛然就磕了下来:“咏雪姑娘,算伯母求你了,让伯年顺利去考试罢,你要做什么,伯母都可以给你做,只要你放过伯年。求求你了,伯年得这一次机会不容易……”
她说着,真的砰砰地在地上磕起头来。
铺子周围站了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
咏雪慌得不行,想要从苏云落后面冲出来扶起余嫂子,却又不敢。
苏云落瞟一眼阿元:“阿元,将余嫂子扶起来。”
阿元赶紧上前,正要去扶余嫂子,却被余嫂子一个大力甩开:“咏雪姑娘不答应,我便不起来!”
咏雪慌得眼泪哗哗直流。
苏云落叹一口气,咏雪不过是一个什么都没做的小姑娘,竟然被人逼成这样。
她袅袅走到余嫂子面前。
余嫂子只觉一阵香风袭来,一双厚底羊皮云纹小靴轻轻站在她眼前:“好,你不起是吧,那我可要算一算,你跪在我铺子面前,影响我铺子的生意而导致的损失该怎么赔偿。”
余嫂子呆呆地:“赔偿?”
“是啊,你不要以为,在别人铺子面前撒泼,便是天经地义的。我不欠你的,咏雪更不欠你的。你该回去找的,应该是你的好儿子。别整日来威胁一个小姑娘。”
余嫂子猛然抬头,额上已经撞得淤青,花白的头发在寒风中飞舞,表情却闪过一丝凶狠,竟破口大骂:“你们这些黑心的商户,整日就懂得利益熏心……”
“不愧是张伯年的娘,骂起人来也文绉绉的。不过,你可想清楚了再骂,资助你儿子的,亦是商户。”
站着好累,讲话好口渴,苏云落在玫瑰椅上坐下,啜一口热热的花茶,才舒服了一些。
“你!”余嫂子又气又急,这下子不用阿元去扶,自己爬起来,扭身进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