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方美人与她走动多些,而方美人向来胆小,这会儿更被皙华夫人吓得不敢出声。
“夫人说了半日也渴了,先喝盏茶润润喉吧。玉顺仪今日是热糊涂了,夫人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她计较吧。”沈眉庄也知甄嬛这般意气用事,根本就是下下策,却又不得不尽力为她周旋。
皙华夫人却仿佛未听到般,目光直直盯着甄嬛,面上怒气不减,一字一顿道,“女子以妇德为上,玉顺仪甄氏巧言令色、以下犯上、不敬本宫……”她微薄艳红的双唇紧紧一抿,怒道,“罚于宓秀宫外跪诵《女诫》,以示教训!”
一听这话,沈眉庄先行起身,跪于皙华夫人下首。她自假孕事件后,听得两位江太医和刘畚供出了幕后指使是丽容华和曹婕妤,皇上虽未惩治与她二人过从亲密的皙华夫人,只她觉得定是皙华夫人在背后指使,当日她为新宠,颇得皇上喜爱,且皇上又曾有意于她助淑妃协理宫务,定是这般让皙华夫人起了恨意,只她并无证据,也只能极力忍耐以图来日。但眼下甄嬛惹怒了皙华夫人,常言道官大一级压死人,且皙华夫人位分只在皇后与淑妃之下,她亦是无可奈何,“夫人,如今已近正午时分,外头烈日甚大,花岗岩又坚硬,玉顺仪如何能跪在那里呢?”
一旁方美人亦求情道,“夫人息怒,请看在顺仪姐姐身怀皇嗣的份上饶过姐姐吧,若有何闪失,只怕皇上与皇后回来也会怪罪夫人的。”
而皙华夫人却连眼风都未曾给她,话虽是对她说,目光却看向甄嬛,“宫规不严自然要加以整顿,哪怕皇上皇后在也是一样,悫妃就是最好的例子,难不成你是拿皇上和皇后来要挟本宫么?”
方美人不敢再言语,只是跪在地上一味磕头。
皙华夫人走到甄嬛近前,“你是自己出去还是本宫让人扶你一把?”
甄嬛到了此时依旧不肯屈服,只昂首说到,“无须劳动娘娘。”
周宁海适才因着甄嬛说的那一句“奴才”,更是恨透了甄嬛,此时站在甄嬛身边,皮笑肉不笑的说到,“顺仪小主,请吧。”
甄嬛并未理会他,转身便出了殿门,直直跪于殿外,“嫔妾领罚,是因为夫人位为从一品,位分仅在皇后与淑妃之下,奉命代执六宫事。”甄嬛说得不卑不亢,亦不顾沈眉庄使劲的向她使眼色,也不愿顾及周围那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微微抬头,“并非嫔妾对夫人的斥责心悦诚服,公道自在人心,而非刑罚可定。”
皙华夫人怒极反笑,“很好,本宫就让你知道,公道是在我慕容世兰手里,还是在你所谓的人心!”说着把书扔到甄嬛面前,“自己慢慢诵读吧!读到本宫满意为止。”
沈眉庄此时也再顾不得避讳与尊严,膝行至皙华夫人面前,抓着她的衣角道,“玉顺仪有身孕,实在不适宜——”
皙华夫人双眉一挑,她本就不喜沈眉庄,如今瞧她更是一再得寸进尺,厉声打断她的话,“本宫看你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既然你要为她求情,去跪在旁边,一同听训。”
甄嬛不由看一眼沈眉庄,只觉得皙华夫人这样的指令,不仅是羞辱了沈眉庄,更是羞辱于她,便示意她不要再说,又看向皙华夫人:“惠容华并非为嫔妾求情,还请夫人莫要迁怒于她,只罚嫔妾一人便是了。”
皙华夫人眼中满是戏谑之色,“若是本宫一定要迁怒于她,你又能怎样?!”她忽地收敛笑容,对沈眉庄道,“不是情同姐妹么?你就捧着书跪在玉顺仪对面,让她好好诵读,长点儿规矩。也让这些人都瞧瞧,何为姐妹之情。”
沈眉庄见此也不再多话,只走上前默默拾起书,跪在甄嬛身边小声说到,“嬛儿,我陪你。”
甄嬛此时心中很是感动,她与沈眉庄自小便在一处长大,沈眉庄大她一岁,处处为她着想,礼让于她,她在心里祈求,眉姐姐,无论将来嬛儿变成什么样,都是为了我们能更好的在宫中立足,你一定也要像今日这般体谅我,与我站在一处。
正值午时,日头越升越高,室外暑气逼人,花岗岩坚硬无比,热气顺着膝盖直入心头,甄嬛原本就身子不适,此时更是面色青白,稍有几句读的不清晰,皙华夫人便命周宁海用手中拂尘责打陪同甄嬛罚跪的沈眉庄,言道甄嬛是有孕之人打不得,便责打被她牵连的无孕之人,只让甄嬛看在眼里,也痛在心里。这样一来,甄嬛更是不敢耍小聪明,只能大声诵读,字字清晰。
皙华夫人又命内侍将其他娘娘小主的座椅都搬到殿外廊下,让她们好好瞧着藐视宫规,目无尊长是何后果。而自己却端坐在殿内,只留了端妃陪着她,吃着瓜果,一旁又有侍女给打着扇子,惬意的很。
宫中妃嫔多爱惜皮肤,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只是皙华夫人素日在宫中就颇有威势,今日又连番发落下来,虽心中抱怨,却也不敢多说一句,只能捱着,盼望皙华夫人早些消了气。
此时宓秀宫外,浣碧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家小主有着身孕却被罚跪,这恐怕是不好啊,只是她人微言轻,皇上又不在宫中,该找谁能救救自家小主呢?突然灵光一闪,朝着东六宫方向跑去。
甄嬛跪在殿外一遍遍诵读,只觉得眼前发黑,耳中嗡嗡作响,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的砸向地面。殿内端妃虽因着当年朱柔则之事,也不甚喜爱这个替代品,况且甄嬛素日做派也很是不收敛,也一向不与她往来。只如今甄嬛有孕,皙华夫人又已闹了这一场,便也在一旁劝到,“已经半个时辰了,你还是让她起来吧,再如何毕竟是有身子的人。”
皙华夫人很是不在意,“姐姐就是太好性,甄氏这个样子,姐姐能容她,我可容不得,且再跪一刻钟再说吧。”
安陵容也跪在殿门口求情,“请夫人饶了顺仪姐姐吧,顺仪姐姐跪了许久,已是面色惨白了。”
“她这般模样,是故意做给本宫看得么?本宫看她可好得很……”
话音未落,甄嬛便软软得倒了下去,沈眉庄在一旁惊呼,众妃都豁然起身,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与此同时,季欣然也带着一行人闯了进来,见到这般场景,立刻着人将甄嬛抬进她的轿辇送回棠梨宫,又命人传了太医,转身看向皙华夫人,“皙华夫人今日失了分寸了!玉顺仪如今怀有身孕,便是再如何有错,也要等皇上回来再发落,你岂能这般动用私刑?皇嗣无事也便罢了,若真有什么不妥,皙华夫人自己想好该如何向皇上请罪吧!”说完便带着一行人去了棠梨宫守着,敬恪夫人、欣昭容和谦嫔也立马跟了过去,端妃眼尖看见了地上的一片血迹,皙华夫人瘫坐在椅子上,而同样怀有身孕的孙小媛,吓得“啊”一声,便也软软的滑下椅子,晕了过去。
一旁随侍的人又七手八脚的抬了孙小媛回宫,端妃便命众人散了,回头瞧了瞧呆愣的皙华夫人,摇了摇头便去了棠梨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