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午饭,直到申时初,刘二女总算醒了。
她大着眼看着熟悉的窑顶,脑袋里却嗡嗡直响,好似糊里糊涂的,整个人不知身在何处。
“哎呀,可算醒了,我去取粥来。”如意高兴的叫道,一溜儿小跑出去了。
刘二女被这一声儿惊醒了,昏迷前的事立时涌上脑来:她连着两天没吃饭,早上又饿又累的去背柴,结果硬撑到柴火垛前,到底体力不支、两眼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看着张知慧,脑子后知后觉的高兴着:“我这是被救了?”
她眨眨眼,想要感谢,张张口又觉得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正犹豫不决间,张知慧已先气愤填膺的骂了:
“你是不是傻子?你傻就算了,凭啥把伯书带上?你倒是良妻贤媳了,你可想过你还是当娘的?你死就死吧,让伯书靠那个去?你想过生你养你的父母吗?你这样还不如先勒死伯书,自做你那孝顺媳妇儿。你……”说着,她气冲冲地跑了。
刘二女眼含热泪,双手虚弱的便要起来去追,奈何一动便两眼直冒金星,只硬撑着坐了起来,便再无余力。
张申氏端着一碗小米粥进来,看着刘二女,温言细语的道:“你别动了,好好坐着,歇一歇,把粥喝了,咱们娘俩说说话。”
刘二女听话的一动不动,心里千言万语,嘴上汇成一句话:“伯娘,我……我……”
张申氏不耐烦婆婆妈妈的。
“吃!”一个字重若千金。
刘二女不敢违逆,眼泪盈眶的、狼吞虎咽的吃完了。
张申氏把碗要过来放到炕边,拉着刘二女的手,语重心长的道:“二女啊,你是一个好女人,可你不是一个好母亲啊!”
她循循善诱道:“自古以来,咱们女人靠什么立足?靠的是父、夫、子,你如今可只剩这根独苗苗了。咱就是普通小老百姓,不是圣人,何况圣人就没点私心了?你这么拼死拼活的,若有个三长两短,伯书……
修行先修心,渡人先渡己,你若真想带的伯书去死,那谁也拦不着不是?你自己好好想想,是死还是活?”她拍拍刘二女的手,叹口气径直去了。
刘二女听住了,正怔愣间,如意又进来了,她轻手轻脚的取了碗筷要走,想了想,坐到炕沿,轻声问道:“我跟你讲一讲我的事吧?”
“嗯?”刘二女抬起头,神色茫然,不知所云。
如意长吁一口气,径直道:“和吉祥是韩家家生子不同,我是外面买来的,算是奶奶的陪嫁。”
她瞥见刘二女听着认真,进入正题:“我家本是安州辖下的一户普通人家,家中爹娘、弟弟加我一共四人。虽日子清苦,到底一家和乐。
哪知道那年小叔惹了事,我爹那老实的被爷奶哄着背了锅,被事主家三下两下打死了。我娘正怀着身孕,大惊之下一尸两命。”
想起往事来,她泪如雨下,哽咽道:“按说我们姐弟该靠着爷奶叔伯过活儿,那知连我那惹事的小叔都不愿管我们两个拖油瓶。
我舅舅硬逼着我舅妈同意收留我们了,谁知我爷奶不同意,他们大闹了我舅家,说他们挑唆我们姐弟改姓,抢他们家的子孙,还要去官府去告。
舅舅本家兄弟不愿惹事都退了,舅舅独木难支只得哭着走了。我们姐弟为了活下去,只得拼死拼活的巴结着那个家,真是恨不得是个看家狗、是个犁地驴……结果我弟弟也没保住,生生饿死了。
他们生怕我也饿死,赶紧把我卖了,好歹不亏本……我一看你,就想起以前,你怎么像我们家人一样傻?”说完,她忍不住嚎啕大哭。
刘二女由她思己,眼泪哗哗的流,两个人越想越想哭,各占一方、拼起哭声来。一时间,窑洞内哭声震天。
哭也是需要力气的,伤心也是有时限的。
良久,两人泪人慢慢的相继止住了眼泪。她们不好意思的对视一眼,无语尴尬间,
“老五,老五,有人在家吗?”一个大嗓门震耳欲聋。“家元回来了?”大嗓门惊喜的叫道
“嗯,刚回来。石头兄弟家里坐?”张家元四平八稳的声音传来。
“不用,不用。家里老婆子还等着我吃饭呢。这不是我去张家沟老婆子娘家送东西嘛,路上看见伯书一个人往回走,这不给你捎回来了。”大嗓门石头快言快语地说了前因后果,
又斟琢道:“我见了他时他就不说话了,只低着个头乱走,别是被啥迷了吧?”
刘二女一听儿子的名儿,其他的话再也听不见了,掀起被子便要冲下炕,好歹被如意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