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尤恐相逢是梦中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奴隶竞技场灯火通明，叫好声，嘶吼声，此起彼伏。

    螺旋式的竞技场底圆形的擂台上，横躺着数具残缺不堪的奴隶尸体和断肢残臂，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擂台，漫过穆木的脚背。

    他是擂台上唯一还笔挺站立的人，历经大大小小几十场恶战，穆木满身鲜血，污秽不堪，只有一双眼睛还是清亮着的，明亮却凛冽，深不见底，仿佛沉淀了几千年的湖。观众席上的贵族无不拍手欢呼叫好。

    穆木抬起头，瞥见王座上的小公主走了下来，步履轻盈地向他走来。

    小公主身披一袭明媚黄衣曳地，皓齿明眸，顾盼神飞，与生俱来的朝气蓬勃，让穆木的心突然颤了颤，清亮凛冽的眸中多了一丝暖意，他突然想起，家乡雪原冰雪消融之际，硬生生闯入眼中的迎春花，也是一样的明媚娇嫩，一样的朝气蓬勃，在料峭春寒中，让人的心暖了起来。

    凤仪小公主连蹦带跳来到擂台边，观众席的贵族纷纷下跪行礼，哪有公主站着臣子坐着的道理。“就他了”，三分软糯七分欢喜的声音响起，凤仪仰头望着那双清亮的眼睛，“以后你就是本公主的人了。”

    灵九在贵宾席柔软舒适的椅子里，坐地并不舒坦，她的大脑不停的运转，公主的诅咒，到底是什么东西呀，怎样才能得到呢?走之前黑天曾经提到过，公主的诅咒，乞丐的眼泪，死神的嫁衣，本是相生相克，至煞至凶的三相，只有汇聚这相生相克的三相才能进入无望渊。乞丐的眼泪属于液相，死神的嫁衣是固相，那么公主的诅咒就应该是气相了，气相的话，难道会是一句话吗?还是一种香水?

    灵九在贵宾座上想着，同时感到一直有人在一直盯着她看，灵九疑惑的转动脑袋，忽然看到对面贵宾席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皮肤白的几近透明，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唇瓣轻轻抿着，蒲扇般的长睫毛落下，一袭白衣将他衬得格外超凡脱俗。

    长得这般祸国殃民的男子，与记忆中梨花树下抚琴的身影一下子重合，只是双眼上洁白的纱布，让灵九的心心疼的一颤，如玉，灵九的心狂跳起来，真的是你吗？

    望着一排一排被场子中央公主与奴隶戏码吸引的贵族们，灵九犯愁了，该怎么过去找如玉呢？她灵机一动，坐直了身子，将真身从这副借来的躯壳里拖了出来。

    只见一只灵巧的黑猫轻盈的钻到座位底下，再轻盈的绕过一双双脚，眨眼的功夫就钻到了如玉的座位底下，还没来的高兴，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雪白手掌将灵九捞了出来。妈耶，灵九的小心肝又颤了颤，这熟悉的梨花香，不会是.....灵九激动的抬起头，妈耶，如玉，真的是你！

    确认那人是他的那刻，灵九只觉得地转天旋，有种在做梦的不真实感，周围的喧嚣热闹瞬间像潮水般褪去，世界一下子安静下了，静的灵九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心跳，两颗滚烫的泪水从黑猫的眼眶里滚落，滴落在如玉冰凉的手掌中。

    灵猫坚强了整整十年的泪水，终于落下。

    那两颗滚烫的泪水落在慕如玉的掌心，也落在他的心里，砸的他生疼。

    如果说死神殿外慕如玉只是猜测灵九占据了梨韵的身体，那么现在他可以肯定眼前的黑猫就是灵九，对面坐着的是被灵九占据身体的梨韵。除了重逢的喜悦，无数的疑问也涌进慕如玉的脑海，灵九是知道梨韵的真实身份了吗？灵九恢复以前的记忆了吗？可为何她头顶的魂火依旧如此暗淡不稳？

    其实，梨韵就是灵九，灵九就是梨韵。

    梨韵就是三百年前灵九缺失的一魂一魄。

    所以梨韵是个“纸美人”，风一吹就坏，总是唯唯诺诺，说话轻声细语，多愁善感。慕如玉用了两百多年的时间，将六界翻了一遍又一遍，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灵九遗失的一魂一魄。

    因为缺失这一魂一魄，灵九每三十年就会进入轮回，记忆清零。因为活人身上有三把火，头顶一把，两肩各一把，这三把阳火震慑各路妖魔鬼怪，不敢轻易靠近活人，灵九因为缺了一魂一魄，头顶魂火不稳，忽明忽暗，极易招致鬼怪精灵索命。

    所以之前每一世的灵九以为自己只是个凡人，一个每世都会投胎转世的凡人，一个特别容易倒血霉的凡人。

    而之前的每一世慕如玉都会守在她的身边，为她驱赶鬼怪精灵，每一世灵九都是慕如玉的妻，慕如玉都是灵九的夫。如果灵九是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慕如玉便是人们口中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的败家儿子，灵九是闺中青涩可人的小家碧玉，慕如玉便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俊朗少年.......

    直到这一世，灵九的灵力慢慢复苏，恢复了九尾灵猫的真身和一小部分法力。也是这一世，慕如玉终于找全了灵九缺失的一魂一魄。那一魂一魄幻化成的人形，便是梨韵。

    欣喜若狂的慕如玉想要把梨韵放进灵九的魂魄里，却失败了。因为太长时间的魂魄离体，这一魂一魄有了自己的意识和生命，只有本体也就是灵九觉醒，恢复记忆力，才能收回那一魂一魄。

    可是只有一魂一魄怎能在这天地间长久存在呢，慕如玉便把梨韵带在自己身旁，忍着刺骨的剧痛，用自己的心头血呵护着灵九脆弱的一魂一魄。所以才有了，对慕如玉有着生生世世都难以割舍深情的灵九，看到慕如玉整日和梨韵双入双出，因爱生执念，将灵力注入梨韵的身体里，变成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