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垂,余光微黄,把一切都拉出了长长的影子,若是单看影子,好像一切事物都高大了许多。微微的秋风吹过,片片黄叶悄若无声地落在已经铺满黄叶的大地上。祭纸燃烧的烟和灰在空中打着卷儿,风一吹便四散开来。
小丫趴在父亲和奶奶的坟头嘤嘤地哭着,任由地上的尘土沾脏自己原本干净的粗布衣服,宁夫人面上一片凄苦,不时向铁盆中撒着祭纸。
两座坟不过一抷黄土覆盖,修得异常简陋,简陋到连一块墓碑都没有,只是在坟头摆了几块石头。
胡佑呆呆得看着眼前的土坟,他对这位宁师叔的了解并不算深,不过匆匆半日的相处,但胡佑却知道这宁师叔是一位好官。他体恤难民,大开城门,愿意给那些已经流离失所的难民一条活路。也正因为如此,他得罪了朝中那些奸臣,最后落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他有过错吗?并没有。但自身肮脏恶臭的人是见不得别人干净的,他们嫉妒,怨恨,恨不得端着一盆墨泼向对方。
胡佑带着小虎在坟前磕了三个头,宁有志是他师叔,便是小虎的师爷,这头当磕。
“有志死后,婆婆伤心过度,不吃不喝,没挨上几日便也跟着去了。小志不听我劝阻,哭着喊着要去修行,他想为父报仇。”宁夫人语气平缓地说着这些话,她不能像小丫那般想哭就哭,哪怕承受再大的苦难,在孩子面前,作为一个母亲,她需坚强起来。
“宁夫人,你为何不带着小丫去凡心学院?”
胡佑开口问道。
“有志在哪里,哪里便是我的家,”宁夫人看着那土坟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有志生前我夫妻俩便聚少离多,他总是四处奔波,而我则一直住在皇城,身为妻子,我未给他做过一碗饭,也没有给他洗过一件衣服。如今他死了,我俩倒团聚了。我知他的灵魂终究会回来看我,我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我怕他找不到我。”
“我总劝他别做官了,他这人太过正直,太过清白,不适合如今乌漆嘛黑的官场,他也总是笑着敷衍我说做了今年就不做了,可推了一年又一年,任凭我怎么抱怨,他还是在做官。我知道他并不是舍不得那顶官帽,他只是舍不得底下的那一城百姓。他是一个好官,却不是一位好父亲,好夫君,好儿子。他不知道自己的一家人始终是生活在别人的监视中,每当夜晚熄灯之后,我总能听到屋外若有若无的脚步声,看到那鬼祟的人影。别人只道我是城主夫人,其实也不过表面光鲜罢了,生活在那皇城铁笼中,我连一丝自由都没有。”
“如今倒是好了,开了这么一家小店,虽然清苦了些,但再也没有人来打搅我的生活。入了是非场,便是是非人。不入是非场,是非不染身。胡佑,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胡佑当然懂宁夫人的意思,他何尝不愿放下一切,去做一个游情山水的闲云野鹤,但是非场的愁丝已把他整个人都缠绕起来,除非一死,不然他挣脱不开。
“好了,许久没同人说话,这会跟你啰嗦了这么多,这天都快黑了。我们回去吧,今晚我做饭,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宁夫人拍了拍手中的尘土,微笑着说道。
“小丫,别哭了,我们该回去了。”
可小丫却是不理,仍趴在那里不停地哭着。
“小丫就是这样,每次来这里都哭个没完,”说着话,宁夫人走上前去去拉小丫的胳膊,“小丫,天都快黑了,我们该回去了。”
“不,我不走,我想阿爸,你说过阿爸会寻着哭声找到我。”小丫强往回拐着胳膊,一张小脸哭着通红,且沾上了湿湿的泥土。
“小丫乖,我们该回去了。”
“我就不!呜呜呜,你是一个坏妈妈,你不让我见我阿爸!”
“你……”宁夫人在这一刻似也止不住了,她强捂着自己的嘴巴,身子不住颤抖着,不争气的泪水流了下来。
胡佑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他是一个嘴笨的人,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一对正处在悲伤中的母女,“小丫听你阿妈的话。”这句话连胡佑自己都感觉到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小妹妹,你看着这是什么?”
小虎突然拢着一双手跑到小丫身边,从其指缝间透出一丝光来,
小丫似被那丝光所吸引,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珠,那束光打在她的脸上,泪水和泥土搅和在一起,把她打扮成了一只小花猫,她一脸好奇地问道:“你手里拿了什么?”
“哈哈,你看!”
小虎轻轻地展开了拢着的双手,数十只萤火虫飞起,在这渐渐黑暗的夜空中,宛如一颗颗行动缓慢的流星,飞舞跳跃。
“是灯虫!好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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