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啊!为什么那些诡黑会消退?!我身上还有什么啥?怀表,蓝晶碎片,红晶……都不可能的,我没用过这些啊!
难道……是我自己,我的双手……?
于是,我抱着一丝希望,颤抖着伸出双手,按住凯尔的手臂伤口。
寒冷。可怕又熟悉的寒冷气息,犹如钻入我的指间皮肤,在我的血管中肆意闯荡。
我的指尖,手指,也开始变黑了。
“伊珂……我,我是不是要……要死了……”凯尔艰难地吞咽着,声调变小了许多:“我不想这么快……死掉……我,我还有话没跟你说……”
“等一会再说。”我匆匆回答,看了一眼凯尔,看到他的脖子上似乎刚冒出几痕黑线,但很快便又缩入衣领内。
难道真的有效?我惊喜交加,全然不顾自己的手掌也弥漫着诡黑。
神啊,真的发生奇迹了!
我看着凯尔手臂的诡黑正在消退,他的手掌和上臂都渐渐恢复了血色,原本的一片漆黑开始分散成团,变成黑痕,慢慢变淡。
我看得几乎要哭出来。
“伊珂……不行,还是不能说……”凯尔的意识似乎还很混乱,继续说着胡话:“我,我都要死了……乱说话会给你造成困扰的,不行。总之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很快乐……你以后也要快乐,一直快乐……”
“放心,你不会死的!你没发现自己说话顺畅很多了吗……?”我看到自己手掌的诡黑也消退了。待得那些可怕的痕迹都消失后,我松开手一看,发现自己满手都是血污,而凯尔手臂上的伤口也在重新渗血,不过,已经是鲜红的血。
“借一下啊。”我大大松了一口气,凑上前把凯尔的领带扯下来,给他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嗯,应该没大碍了吧……
“怎么样?有什么感觉?”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凯尔,问了一声。
“好像……除了伤口痛,刚刚的冰冷和窒息感都没有了……我刚刚明明感觉心脏都快停跳,可忽然又没事了。”凯尔呆了呆,恢复过精神后,赶紧问我:“伊珂,伊珂!你呢,怎么样了?!”
“没事,我没事。”我疲劳极了,想站起来,却发现腿部又麻又痛,刚刚是跪了多久?而且,我的右小腿也有伤。
于是,我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解开自己的蝴蝶结领花,拆出丝带给自己右小腿包扎伤口。
片刻过后,我忽然想到个事,便问起凯尔:“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哦,啊,哈!”凯尔的脸刷地红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憋出几句话:“我想说……谢谢你,刚才一定是你救了我吧。不然,我可能真的就死掉了。”
“不……是我要谢谢你才对,连累了你。”我低头道歉。我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件,但不管怎么说,确实是我连累了他。若我的猜测不成立,凯尔真的死去,我该怎么跟他父母交代?想起来真的是既后怕又后悔。
“不……还是谢谢你。”凯尔坚持说。
“不,是我对不起你。”我也很固执。
下一秒,我们便沉默对视起来。
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不对,现在还不是放心的时候。
“回去吧。”我收回眼光,低头捡起棍子,随手拍拍身上的灰尘,吃力地站立起来。其实拍也是白拍,估计现在这条裙子脏得可以扔掉。
“嗯,赶紧走吧,不能再久待了。”凯尔很快就醒悟过来,跟着站起来后,又问了我一声:“伊珂……走路没问题吗?你的腿受伤了。”
“还行。走吧,走吧。”我边迈开步子边催促凯尔。感觉小腿虽然很痛,但好在没有伤筋动骨,还走得动。
我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两条躺在地上的狼尸,刚刚那可怕的经历仿佛一场噩梦。
是什么力量在驱动那两个死物?这力量又是怎么消失的?
跟“我”……有关吗?
“我”究竟……是谁?
我浑身一颤,不敢多想。
我想赶紧回去,回到那温暖的港湾。
……
我们急匆匆地赶路回去,一路上总是胆战心惊,生怕再遇到什么怪物。
黑夜,野草,晚风……同样的景象,此刻却显得狰狞凶恶,只有天边的满月仍洒下温柔的光亮,为我们指引回家之路。
我们终于见到久违的小镇灯光。
踏入镇上的街道,饶是那空气浑浊、灯光妖艳、人影暧昧的酒吧街此刻也显得温情无比。
好些人驻足对我们指指点点,隐约还有嬉笑声传入耳朵。
我和凯尔不敢停留,几乎一路小跑。
穿过昏暗的街道,我见到那个酒鬼流浪汉还半躺在地上。当我再度经过他的脚旁,我不小心又对上他那深暗的眼珠,见到他一边嘴角往上翘起令人不舒服的笑容,刹那间仿佛闪过被怪物盯住猎物的错觉。
快走,快走。
我下意识地在心中嘱咐自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踏上镇中主街道,能看到远处的中心广场依然人流如织,还能听到绵长不断的歌乐声。
我不想太引人注目,便和凯尔绕进其他小路,七折八拐终于望见前方的温姿学校。
路上,我抽空掏出怀表一看,天,都9点10分了!
我看到嘉妮老师正站在校门口,而她显然也看到了我。
我们硬着头皮走上前,惨兮兮地站定。现在的我们,衣服如同在泥巴地里滚过,而且其中一个手臂上扎着领带,一个小腿上绑着蝴蝶结丝带,该如何解释好?
嘉妮很惊讶地看着我们。她上前几步把我拉到她的身边,看着凯尔手臂上的领带问:“凯尔同学,你……”
“嘉妮老师……哦,我没事了,不要紧了。”凯尔强行装出一个笑容试图圆场,但下一刻就向我告别:“伊珂同学,那,我先回去了,我没事的,放心,哈。”
“嗯,那你小心点。我明天再去看你。”我看着凯尔的脸色,虽然他疲劳满脸,但嘴唇血色如初。他应该是真的没事吧。
圣主啊,保佑他吧。
“啊,不用……你好好休息吧。那,我走了。”凯尔顿了一会,再次告别后才转身离开。
嘉妮扶着我走回学校里的温姿之家宿舍。刚踏入校门,她便关切地问:“伊珂,你有没有受伤?”
我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我的长裙恰好遮住小腿的伤口和蝴蝶结。此时感到满满的安心之余,小腿处又传来阵阵疼痛。
……
温姿之家宿舍的木板床,此刻真是舒适无比。
不过……
“痛……!”我已换好衣服,屈起腿坐在床上,忍不住喊出声。已经肮脏不堪的礼裙叠好摆在桌上,旁边还放着一根擀面杖。呃,我一直抓在手里的棍子,刚刚忘记还给凯尔了。
“还好,伤口不深。”嘉妮坐在床边,用酒精给我小腿伤口消毒,然后再绑上纱布。
“好了。”嘉妮处理完后,拿起小半瓶酒精看了一眼,自言自语起来:“嗯……快用完了呢。得抽空再去城里补点货才行,这东西可有点紧俏哩。”
这个时代的酒精似乎仍主要采用蒸馏法提取,传自西方的冯克王朝。那是崇尚铁血的军事帝国,频繁的战争助推了发达的能晶科技和医疗技术。
嘉妮站起来将酒精和剩余纱布放好在桌上后,她又重新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
我能看到她那双清澈的眸子中呈现着我的倒影。许久之后,我打破了沉默。
“对不起,嘉妮老师……”
“先躺下休息吧。”嘉妮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过来枕头铺好。
“您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有点担心地问。
“等你想说了再讲。”嘉妮扶着我轻轻躺下。
“您生气了吗?”我顺势躺下,转头看着嘉妮。我没能遵守约定的时间回来,还差点惹出祸事。
“生气啊。”嘉妮淡淡地回答,轻轻地帮我盖上被子。
“那为什么……”为什么看不出她有什么生气的表情,也听不出她有任何责怪的语气?
“因为更多的是……心疼吧。”嘉妮给了我一个温馨的笑容。
“谢谢您。”我回赠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将身子缩进被窝里。
嗯,真暖。
就这样睡过去吧。醒来后,又是晴天。
一如十二年前的那个冬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