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不知王氏怎么和三爷说的,也不知三爷又和周霆怎么谈的,在以后的路途中再未发生类似的事,周霆也似乎更成熟了许多。
姝眉回到自己房间,发现陈小莲已经回来了,背对着门,似在饮泣。
姝眉真想装瞎,可又不能。
只得轻唤:“陈姐姐!”。
陈小莲赶忙拭泪,假装没事儿的回过头:“妹妹回来了!”
一双揉的红红的眼睛,让姝眉又有装瞎的冲动。
可还得有些吃惊又很关切的问:
“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丫头们怠慢了?还是妹子哪里照顾不周?”
小莲强笑道:“没有的事,是刚出去时被沙迷了眼。”
姝眉顺坡:“不是就好,我让麦香给姐姐吹吹眼吧。”
陈小莲又赶紧说:“不用了,已经好多了,哪里敢劳烦姐姐们。”
姝眉:“哪里谈得上劳烦,要不是我笨手笨脚,哪里就用她们了。”
陈小莲垂下眼:“妹妹是大家小姐,自该金奴银婢的,哪里像我这一无所有的一介孤女。”
说着眼圈又红。
姝眉一叹:“姐姐何必妄自菲薄?你上有祖母小叔可依,下有长兄可靠,不说姐姐祖辈何等豪杰,父辈学富满车,姐姐自己也是知书达礼,非那庸脂俗粉。就说姐姐此去京城,有你小叔和杨大哥做靠山,定是一路光明前程似锦的。照姐姐那般悲观,我这乡下丫头到了上都,岂不是都不敢出门了?”
听得姝眉这席话,陈小莲才真的是破涕而笑,胸中舒畅,对姝眉的心结也打开了些许。
于是二人聊天也畅快了不少。聊起陈小莲最感兴趣的诗词歌赋。
姝眉前世也曾做过一阵文艺女青年,对诗词这些涉足很广。
所以今世虽还没按部就班的学习,却比一般人强。
只她看得出,这部分是陈小莲最引以为傲的地方,不欲抢她风头。
便含而不露只偶尔附和点赞,主要听陈小莲引经据典。
有这姝眉这低姿态的衬托,使得陈小莲越发自信满满,好几天都没再伤春悲秋。
姝眉也轻松了不少。
如此半个月的水路,等到陈家一众要下船改走陆路时,陈小莲已经能带着些许真诚的邀请姝眉去京城找她玩。
而她也表示会趁去上都看姑母时(也就是杨毅亲娘),去找姝眉玩。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姝眉已经摸清了她的大致脾性,志趣个性虽不怎么相投,但也不是多讨厌。
萍水相逢好歹是缘分,于是也就答应了,至于能不能再聚,那就完全看天意了。
陈家一众一下船,三爷和周霆马上窜上二层,想娘亲娘子儿女(弟妹)了呗!
先去给老太太请安叙话,一家人热热闹闹开开心心聊了半天。
而后王氏被三爷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请回舱,还暗示不许儿女不打扰,说是有重要事呢。
姝眉暗自撇撇嘴:拿谁当小孩子哄呢?
周霆周霁都没想那么多,兄妹三个自是聊得叽叽喳喳。
姝眉心里存了一点事,又没法问出口,左思右想有点走私。
等霁哥儿摇她胳膊:“姐姐!二哥问你话呢!”
姝眉赶紧回神,歉意的让周霆再说一次。
周霆心疼妹妹这半个月一直闷在二层,想请她明天下一层钓鱼解闷。
因为姝眉陪陈小莲,霁哥儿也很久没和姐姐玩了,尤其想听姐姐讲笑话,当然也想拉姐姐一起说笑。
姝眉正想应,忽然心念一转说:“这几天我看了一本话本子,没看完心里惦记着,所以刚才走私了。”
哥俩赶紧问:“有多好的话本子惹得你这么惦记?和我们说说。”
姝眉说:“都是家长里短的,你们不会爱听的,就是有一段我有点想不明白,才想了又想。”
哥俩又赶紧催:“说来听听,我们也帮你分析分析。”
姝眉于是编了一个故事:
一家有两姐妹,妹妹开朗大方但有一点点倔强。
姐姐柔弱内向似乎总带一丝怯怯,让人一看特别容易产生怜惜之情。
这样本该是被照顾的妹妹倒是常顾着姐姐,有好东西好事都先让着姐姐,家里长辈甚至亲朋也多是这样,觉得也该是这样。
日子久了,习惯成了自然。
偶尔妹妹也会觉得委屈,但是大家都没察觉理会。
所以妹妹有时会想:为什么从小到大,事事都必须我来让?连本来属于自己的,也不能由着自己喜好来拥有?就因为我大方,就理所当然的舍弃?
说到这儿,姝眉抬眼看着周霆。
他愣了愣,搔搔脑袋想了下:
“可能是因为妹妹开朗坚强,舍弃喜欢也不会想不开,要是换成姐姐,难免多思多虑,弄出病啥的。”
姝眉脸一垮:
“看来以后我可不能总是笑嘻嘻了,要不万一遇到一个忧郁楚楚的,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我这不爱哭的还不老去吃亏的啊?我可不像话本里的妹妹那么大度。”
没等周霆反应,姐控霁哥儿不干了,
嚷嚷道:“我就喜欢姐姐笑嘻嘻的,才不要陈姐姐哪样哭兮兮的,不要姐姐让别人,我不让姐姐吃亏!”
姝眉搂过小家伙,呼噜一下他的小脑袋:
“姐姐可真没白疼你!只是不许当人说陈姐姐的不是,要是姐姐和陈姐姐闹了矛盾,大多数人没准都怜惜她呢!陈姐姐她柔柔弱弱,楚楚可怜的,多招人疼啊。”
说话间似不经意的扫了周霆一眼,见他的脸忽的涨成通红,吭吭哧哧说不出话,也不敢抬头。
过了会,他才极小声的说:“眉眉那天我错了!”
霁哥儿正窝在姐姐怀里撒娇没听见,姝眉倒是听到了,只是装着没听见。
她抱着霁哥儿走到周霆身边,揪着他衣袖摇摇,也厚着脸皮撒娇:“二哥!你还没说要不要我笑嘻嘻的呢!”
周霆这才抬眼正色,极其认真的说:
“我就要妹妹笑嘻嘻的,一辈子都欢喜无忧。我也不会因为别人可怜就心软没原则。”
姝眉放下弟弟,把三人的手拉在一起:
“好!我们一家人都一辈子欢喜无忧!”
霁哥儿先大声附和:好!
兄妹相视一笑,重重点头。
姝眉的小心思终于放下。
二哥一片赤子之心,又是已经到了慕少艾年纪的青葱少年,在乡下鲜少遇见陈小莲这样柔弱中带一丝书卷气的女孩子,万一动了心怕是要受伤的。
因为不说今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陈小莲那毅哥哥长毅哥哥短的,一看就是情根已种,二哥但凡动心,注定是炮灰。
姝眉对家人有多护短,是肯定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的。
等她心情舒畅的躺到自己床上,又忍不住叹息:
自己总是多操心的命,想想现在自己才多大?居然管起哥哥,幸亏二哥憨直,否则还真是自己僭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