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再入这悬空寺。
悬空悬空,人之心岂能长悬于空?
不,从此,她心要长悬于空。
......
被叶昶称为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不正经和尚慧远抬眼望着转身不回头再看的齐孤萍,心下一阵惘然。
世人皆知他慧远剃度即入佛,但又如何能知他慧远为何出家?
不知。
只知道百年后江湖上留下一句话:
孟飞尘出道,白莫同入佛,同出而一辙。
一者此生不入道,一者永生便是佛,皆是为情一字。
而白莫同,正是慧远出家前的俗家姓名。
年纪只有三十余便看破红尘的慧心和尚在齐孤萍离开后,双眼盯向叶昶。
被瞅的全身发毛的叶昶将手放置于刀柄上,不削道:
“怎么着?觊觎齐小娘你吃醋,要将我杀人灭口?”
“告诉你,小和尚,齐小娘这娘们,老子早晚把他骗到手。
然后再把那小娘与那小子仍在山上喂狼!”
慧心喃喃一声阿弥陀佛道:
“施主说笑了。
我入佛门,以世俗而言,便是我之过。
若是施主果真对齐施主有心,不妨娶之。”
叶昶冷冷一笑道:“怎么现在知道担心她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女子难处了?
你与他相识这么多年,理应比我了解她。
即便是我娶,她可嫁?”
叶昶转过头对那位欲为李同剃度的老和尚道:
“老主持,不是小的不敬。
这老小子既然有妻有子,你又为何非要为他剃度?
佛祖有言在先,红尘已绝者可入,他何曾斩断这丝丝缕缕的万丈红尘?”
老住持那位负责寺内戒律的大弟子闻人对其师不敬,皱着眉厉声道:
“焉敢对我悬空主持不敬?”
老住持被质问,不恼也不气,反而一笑将大弟子拦下道:
“红尘以心观,不以外物观。”
“照你这么说,天下和尚皆可娶妻?皆可食荤?
其心已与物外相隔即可?
只是大多僧人有妻有肉便遭红尘牵绊,因此不得?”
老住持单手束于前,洒然一笑道:
“叶施主有佛根。”
“可惜,我已拜入孟飞尘门下,算得上半个道士了。
入不了你们佛门了。
否则老住持收我为徒,我也当个慧字辈和尚当当?”
“叶施主天纵奇才,入佛入道入刀入剑皆可成。”
叶昶嘿嘿一笑,“老和尚说话还真中听。”
话锋一转,叶昶又道:“中听归中听,可慧心这小子抛妻弃子也是事实。”
“我与你们这些老和尚尿不到一个壶里。
既然一禅这个小王八在念经,那我去找小和尚玩。”
“去见见一禅那个小和尚有没有被寺内小和尚欺负?
一禅可是咱小弟,即便是欺负,也只能咱去欺负不是?”
......
慧心大师入佛时年三十余,有妻齐孤萍,有子李念一。慧心丢妻弃子将心悬于空,孤萍独携子自东海之滨千里来寻,未泣一。
至悬空寺,孤萍见慧心乃泣问:“佛门为爱,妻子不爱如何爱世人?”
“爱既慈悲,天下无物不爱。”
孤萍闻言,遂带子而归,不曾出恶言。欲心悬于空,不复嫁。
非为守慧心也,实为天下男子不可信也。
盖男子皆可信呼?
——古今广记·第三百二十一·情录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