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属什么不好,偏偏属猪!
可是我想想又觉得不对劲。“公子怎么知道我帕子上绣了什么?”
公子被我问住了,然后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耳朵竟然有些红。他耸耸肩,把小半张脸埋进披风领子里,瓮声瓮气答我:“前几日晚上渴了起来倒茶,瞧见你就撂在枕边。”
若不是手上有东西,我必定要把脸捂起来了:太丢人了,公子起身都睡得毫无知觉!
太过愚钝,以是我并不能想到少年持烛看榻上女孩睡颜时的小心翼翼与复杂心绪;我纠结于自己的失察,一脸严肃:“公子。”
“何事?”公子被我语气唬住了。
“公子以后夜里起身,一定要叫我。不然还要我做什么?”
公子失笑:“我知道了。方才说到哪儿了?噢,还是吃糕点的事。”他生硬地扯回话题,“我已经吩咐了厨房,每月从我这里拿银子去,每日都做些时兴糕点来。你自吃或拿去给人都好。”
这是我想不到的。我原想拒绝,可想想院子里还有周妈妈一干人,哪有替她们也回绝的道理;因此答应下来,笑道:“那公子可不许再说我胖。”
“你不胖。怎么样都好。”公子从善如流,倒是难得有耐心哄着我玩儿。
那我这可不就得得寸进尺了。“既然怎样都好,公子也不许再说我的刺绣难看。公子还认出那只小猪来了呢。”
公子迟疑了,似乎在思考是不是该昧着良心说话。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说实话,还有进步的余地。”
我被公子认真的样子逗笑了,觉得他这样着实可爱。“我知道,也不敢逼迫公子说假话。会好好练的。”
这样的日子过得飞快。等到四月里天气和暖,院子里就多了几个匠人来种花栽树。我乍一见还觉得奇怪,笑问公子如何想起布置庭院来。
公子在窗前读书,闻言微讶:“不是你说要凤仙花?我回了母亲,让人移些松柏来,顺带着给你种些。”
“公子还记得!”我真是惊喜,笑道,“我原以为公子忘了呢。”
公子撇嘴。“我记性一向好,可不像你。你上月是不是说做个荷包来着?荷包呢?”
我故意“嗳”了一声,在公子看上去不大高兴的时候又从袖子里拿出来,“公子瞧这是什么?”
公子这才眼睛亮亮,接过来托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笑道:“这次绣得很好看,竹子有竹子的样子了。”说着就把旧的那个拿了下来,换上了这个。
我笑道:“原本想明儿早上拿来给公子挂的,权当生辰礼。不过公子这会儿就拿了去,明儿可就没了。”
公子并不在意,笑道:“一个小生日,有什么好讲究的。”
我只是听着,心里却有了别的打算。明珠一向不大在乎自己,这可不太好。
当晚我就称晚上睡不好怕吵着公子,请周妈妈睡在外间。次日我起了个早,跑到厨房缠着宋大娘教我煮面。
宋大娘想了想,笑道:“你这丫头真是鬼精灵,怨不得大家都疼你。”
我这会儿可管不着宋大娘说的这个“大家”里是不是有明珠,忙忙地挽袖子洗了手,跟着宋大娘做面。因着我力气小,宋大娘只让我稍微揉了几下,也不敢让我碰刀,遑论看火——最后我也不过是打了鸡蛋,把面捞了出来,然后提回院中。
公子才起身不久,见我捧着食盒,笑道:“不是说前几日睡不好吗,我原以为你今儿要日上三竿才醒呢。”
我笑而不语,只是像往常一样安箸摆桌。公子见了面,一眼就断定:“这面你去厨房做的?”
我笑道:“公子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难道看起来就不好吃么?”
“这上头没放葱。你不爱吃,自然想不起来放。”
我又讶异了。“公子怎么知道我不吃葱?”
“有一回厨房送了葱油饼来,只你没吃。”
“公子果然聪明!”我叹了一声,然后笑眯眯催他,“面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公子其实一向早饭吃得很少,常常只是意思一下搪塞我们;可是这次他吃完了,并且看起来十分真诚地对我说:“做得很好。”
我笑逐颜开:“真的?那明年我接着做。公子也有不嫌弃我手艺的一天!”
“我从来没嫌弃过的。”公子忙说。他瞧见我沾了面粉的衣袖,笑道,“换身衣服,就该去见先生了。”
我答应着,正要走时,公子又叫住了我。
“冬香,多谢你。”
我被他郑重的神情弄得有点懵,呆呆道:“公子和我道什么谢?待公子好,这原是应该的。”
我原想说公子也待我好,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但总感觉公子听了会不高兴;虽然我也不明白公子为什么会不高兴,但想想还是算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説,公子还真是个不好伺候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