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娆低头不语,半响才抬头打量他,“那铁器的账册……”
“说起账册倒是谢谢你了,虽然不是我做的,但是梁冀的确也怀疑我。府上有梁冀的耳目,你及时让裴元让将这个漏洞补上,给我免了许多麻烦。”
裴绍脸上笑意盈盈,神情毫无破绽,陈娆也只得作罢。
“无论如何,你总归是该小心点。”
裴绍低头,他当然不会告诉她,刺杀之事本就是他策划的,只不过那在那些人面前并没有露面,用的也不是裴绍这个名字罢了。
世人啊,往往都被表面上的东西欺骗。他若不是用了长安令左宣的名字揽了几个刺客,又借刺客之口吐出左宣这个名字,左宣又怎会叛回长安,与梁冀为敌呢?
裴绍不接话,沉默半响,他突然说道,“你来洛阳还没好好的走走吧,过两日,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陈娆点点头,“总是听说洛阳多么的繁华绮丽,终究没有见过,只是小时候待过一段时间,如今也忘的差不多了。”
裴绍一笑,“正好年关里热闹,可以出去看看。”
陈娆再倒了一杯酒,端起来竟然有些怅然。
“原来不知不觉已是年关了。以前过年的时候,阿翁从不让我碰酒……”
说到此处有些伤感,想起陈嵩,心里突然变的十分难过。手中的酒一杯接着一杯,眼见着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
“虽然不让我碰酒,但是阿翁每年都会用铜钱编绳打了串儿送给我,取压岁之意。以前还吵着不要铜钱要银子,最后还将那铜钱解下去买糖葫芦吃。现在想想……实在是太蠢了……”
回忆起以前,那些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影突然在她耳边变的越真实起来,那些人轻柔的在她耳边呼唤。
“阿娆……”
“阿娆……”
“阿娆……”
悠长的,轻快的,欣喜的,委屈的,一一在她耳边响起,可是再要靠近却是离她们越来越远。
她终于忍不住俯在案上哭出声来。
不要……不要走……
“阿娆。”
有人轻轻靠近,她紧紧的抓着那人的袖子不肯松开。
是谁?是谁?
直到感到周身一片暖意,她将头往那温暖的地方蹭了蹭,双手仍旧死死攥着。
阿翁……你回来了……
“不要走……”
天地一片眩晕,她仍旧攥着不肯放手。
迷蒙之中,只有一声轻叹。
裴绍本就是个寡淡色相的人,心里装了太多太多,唯独没有女人。虽然各个同僚为了拉拢他,在他后院中塞了许多的女人,他大多也是偶尔去坐一坐,并不曾留宿。
此刻看着她,却有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心疼。
裴绍伸手抱过眼前醉酒趴在案上的人,又伸手理了理她耳边一缕湿润的头。
陈娆酒醉,意识混乱。她紧紧攥住裴绍的领口,拉扯间将他的领口都扯的凌乱了几分。她披散着头,脸颊一片湿润的红晕,半眯着眉眼,竟然浑身都有一种平日里不见的妖娆之意。
她半睁着双眼,抬头看向裴绍,手轻轻用力,他竟不知怎的,明明可以挣脱,却顺着她的力道俯下身体。
她抬头轻轻一笑。
“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