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退烧的争取。
他生病时十分孱弱,脸色苍白,意外的是嘴唇鲜红,谷蕴真擦洗他脖子的时候,发现那段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印满了密集的红痕。
但白岁寒的神色并非是浸在甜情蜜爱中的喜悦,一分都没有。
谷蕴真甚至疑心他师兄的痛苦来源,大多数都在那个人身上。于是忍不住在心底义愤填膺地唾骂那人,又起身去厨房取汤药与饭菜,期间一直很愤怒。
凭什么?他那么好的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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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闻起是被一个噩梦惊醒的。他梦见白岁寒被无数虬结的枯树枝叶与古老藤蔓绕住,那些脏而旧的尖端裹着他,一寸寸扎进血脉里,掠夺他的血液,吸食他的肉|体。他那张艳而妖的脸便流失了精神与生命,逐渐灰败下去,连睫羽都无精打采地转为枯黄。
如同一朵在镜中被杂草疯狂蚕食的牡丹,而他在镜外,于是只能焦急地旁观,连手都无法自主地伸出去。
所幸在最极致、最可怕的那一瞬间来临之前,林闻起被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慌给敲醒了意志。他茫茫然地睁眼,床上只剩自己一人,身边的被席早已冷透,白岁寒那样绝情,连一点余温都不舍得留给他。
他拾掇好自己,开门出去。一个家丁诚惶诚恐地站在十丈开外,在早晨的寒风中左右张望,一见他的面,就小心翼翼地奔过来,把一样东西双手奉上,惴惴不安道:“林先生,那位先生临走之前,把这个丢……搁在门外,我打扫时瞧见了,这应当是您周岁那年的血玉坠子。”
林闻起把那东西接过来,收在掌心,说:“多谢。”他的神色却有些恍惚,家丁见惯了林闻起运筹帷幄、谈笑风生的自如样子,却从未见过他有过那么茫然失措的时候,不由有些意外。
血玉坠子由一张苏绣手帕草草地裹着,林闻起拆开软而凉的帕子,忽地指尖微滞。他从里面挑出一张随手撕下的日历纸,在面前展开,斑驳交错、密密麻麻的黄历内容之上,写着潦草的一行字。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林闻起将这张敷衍的留字收起,又把血玉坠子拿在指间端详良久,这枚玉通透漂亮,陪他跨过二十多年的岁月,趋吉避凶不知道是否有过,但此刻却是不值一文的。
家丁正想退下,却见他们家林先生忽然扬手,把那枚珍贵异常、伴他长大的坠子直接摔在地上,那清脆的碎裂声令人骤然心惊,他惊得语无伦次,道:“林、林先生……这是……”
“这是废物。”林闻起厌恶地扬起眉头,捏着那张日历纸,转身离去。上午的天气并不美好,阳光在密云之后躲躲藏藏,空气稀薄而沉闷。他想,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在别人那里却犹如草芥,随意丢弃,那又何必。
但回过神来,他居然已经走到了鞋儿胡同口的大树下。
林闻起好风雅,平日里也读些风花雪月的诗词,方便给更文雅的白岁寒献点高级殷勤。但林家到底商贾世家,附庸的风雅比不上真正高洁出尘的文人墨客。
就像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多情却被无情恼”,而最初读时,还竟怀着不屑一顾的心。
就在前几日,他还以为自己已经见到了希望的曙光。可世事到底无常,又是两日光阴徒流,那道暖和的曙光就撕掉面具,露出了青面獠牙的真正容貌,又把千辛万苦才捂热的一颗真心毫不留情地推入冰窟。
他微微叹气,提步走向那尽头的门户,并在心里想好了规劝的言语。谁料他忐忑不安了半日,进去一寻,才发现那座院落里根本一个人都没有。
林闻起不由担心起白岁寒的下落,其实最放不下心的是怕他被昨日上门作恶的暴徒押走,但转念一想,昨天那么奄奄一息也没有掠走人,那些人仅仅贪的是财也不一定。
他才走出鞋儿胡同,迎面撞上一个匆匆忙忙跑来的小厮,他问:“怎么了?这么冒冒失失的。”
小厮拭汗道:“林先生,今早那位先生走的时候,我偷偷地跟了一段路,后来因为去逐香楼取东西便耽误了一阵,方才听小二说您往这里来了,才想到得跟您说一声。”
林闻起心头蓦地一跳,掐紧了食指:“你说。”
“那位先生很困难地走到了帽儿街那一块的一个路口,然后停下来坐在角落里,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又过了一会儿,谷先生经过发现了他,他们说了两句话,谷先生就把他背走了。”小厮努力地回忆着细节,终于想起一点,于是说:“啊!对了!谷先生叫他‘师兄’来着!”
林闻起皱起眉头:“谷先生?谷蕴真?”见小厮点头,他了然又惊讶地想,是了,谷蕴真出身于梨园世家,也曾登台唱戏,冠绝陵阳。如今知道他与白岁寒师出同门,似乎也不出意料之外,更在情理之中。
他在阳光与阴影的交界处犹豫不前,最终还是朝斜阳胡同的方向投去目光。
其实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白岁寒这个名字,一早就已入骨。
古人言,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但那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