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踢着石子道:“咱们冷拒霜的名气可真大。”
他们沿着学府街散步,途边的墙壁斑驳,爬山虎茂盛生长,陵阳学堂的教学楼在围墙里静默伫立。谷蕴真抬头看了看,笑道:“一般罢了。”
池逾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沉吟片刻,忽地突发奇想道:“蕴真哥哥,你想不想进去看看我以前念书的教室?”
谷蕴真点头,但陵阳学堂周末闭校,无关人员不得擅自进入,他便说:“门卫不让进的。”
池逾笑道:“好学生还找门呢?你看我像正经学生吗?”他把谷蕴真带到一面矮墙下,谷蕴真小时候也在这座学堂的前身里学习过,但竟不知道学校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于是对池逾不禁肃然起敬。
但是他并不会爬墙。
池逾倒是惯犯,身手敏捷,踩着砖瓦轻巧地一翻,便蹲在了墙头,接着对他伸出手。
谷蕴真迟疑着在砖瓦上站稳,然后抓住了池逾的手,被他一拉一扯,他便无比艰难又万分惊险地登上了墙头。
跳下去之前,池逾说:“One,Two,<B>" target="_blank">.wuliaozw.com/<B> jump, I jump.”
谷蕴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东西,他只是深觉自己简直不成体统。就在前一秒钟,翻墙这件事的严重程度轻而易举地挤掉他不小心弄丢了一本书这件事,成为他人生所做坏事的邪恶之最,而这一切的原因姓池名逾。
池逾评价说:“全陵阳最好翻的墙就是这一面。”
谷蕴真忽然很想回他,不,于你来说,应该是我的心墙。但他到底脸皮没那么厚,还对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十分自惭形秽,便垂着头自己检讨自己。
“怎么又脸红了?”池逾好像也有些不自在,语气不像以前那样洒脱,他瞥一眼谷蕴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己的耳根也开始攀红。
他们走过芳草碧连天的老旧操场,进入教学楼,教室既小且破,黑板有的地方掉落了黑漆,露出墙壁,粉笔字迹模糊不清。教室都没有锁门,一推就开,有的甚至不用推。
池逾在三楼的一间教室停下,循着记忆,对应了几处细节,确认道:“这就是我的教室,我在这里念过三年书。”
他说完,却见谷蕴真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瞳仁黑亮。池逾扶着自己原先坐过的课桌,发现上面有乱七八糟的涂鸦,于是敲了敲桌面,笑道:“这位同学不是很珍惜课桌啊,这可是本地著名有钱人读书时用过的桌子。”
谷蕴真还是没说话,池逾十分不满,走过去作势威胁他。然而还没有走两步,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隐约的狗叫声,大约是来例行巡逻的楼管。
池逾唯恐被发现,连忙拉着谷蕴真,跟他一起藏进了后门与墙壁的小小空间里,并暗自庆幸这间旧时教室的后门是开着的。
谷蕴真困在池逾与墙壁之间,他鼻子和眼睛都敏感,被角落灰尘扑得发痒,忍不住要打喷嚏。池逾发觉了,把他往怀里一按,与他耳语道:“忍着点。”
“…………”谷蕴真便只好蒙着池逾的气味,辛苦地忍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学校的保安尽心尽责,还在每一间教室门口看一看,最近的时候,只有一门之隔,连狗的呼吸声都能听见,谷蕴真的心脏都要跳出嘴巴了。
他又想打喷嚏,又被池逾抱着,还担心要被发现,几重担忧叠下来,简直要把精神压垮,眼角生生地逼出了泪,晕湿了池逾的领口。
保安检查过之后,正待离去,那只狗却忽然狂吠起来。一时间,池逾和谷蕴真同时绷紧了心弦,好在狗叫立即远去了,伴随而去的还有保安的脚步声,也许是嗅觉灵敏的狗发现了什么东西。
终于缓下来,池逾放开谷蕴真,却见他眼尾憋得极为红艳,眼眶湿润,漂亮的眼睛周围尽是晕开的泪痕,乍一看,只怕会对他方才做过什么产生一些误解。
池逾想伸手给他擦掉那些让人想入非非的泪痕,伸出的手却被谷蕴真一把握住指尖。谷蕴真眨了眨眼,一滴泪就从他眼角溢了出去,但池逾觉得掉下去的不是眼泪,是他的心。
他死死地盯着谷蕴真的眼睛,听谷蕴真说:“我以前,也在这间教室念过书。”谷蕴真大约是想学池逾的语气,但没有成功,只有笑容很漂亮,甚至有些妖艳,他轻声说:“学弟。”
池逾的舌尖和心口在同一瞬间发了麻。
谷蕴真还在为这段奇妙的缘分惊叹,弯着眼睛说道:“真是太巧了,我统共只读了两年书。因没钱念下去,之后就辍学了,这两年却都在这间教……”
话音未落,他的嘴巴被池逾捂住了,连同眼睛一起。
谷蕴真骤然跌入黑暗里,顿了片刻,却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池逾在做什么。但是他知道,池逾快要忍不住了。或许是下一秒,或许是下一天,又或许是他无从猜测的某个时刻,池逾会忍无可忍地丢掉他该死的破烂的借口,不顾一切地伸出手。
勾起他的下巴。
樟树叶漫天的校园,夕阳余晖的教室,光与影被一条线割得泾渭分明。书本与课桌在空气里无声无息,破旧的后门深掩,门后,池逾把谷蕴真压在墙上,他的手盖住了谷蕴真的脸,他的唇抵在自己的手背上。
那手掌之下,是谷蕴真微张的、轻撅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