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二人听到疾疾而来的脚步声。
“朝云,大事不——”
季朝云这屋门轰然而开。
匆匆赶来的季平风,看到他的好弟弟正搂着一名少年郎,一个“好”字哽在喉头竟吐不出来;且不知是何缘故,见他进门,那抱在人家腰上的一只手还趁势一收,似乎是抱得更紧了。
也不知道这季朝云如何出手,季平风一进入,那身后的门啪地一声立刻合上。
当然,季平风也并不在意此事,且瞪着眼前这二人。
季平风向来是个荣辱看淡,百事不惊的和气人,如今看到这二人搂搂抱抱的姿势,却半句话都说不出。
喜爱小小狸奴算得什么新闻?算什么可怕?明天风清月白令秋君在自家内室搂着个男人的消息传遍天下,那才是新闻,那才是可怕。
而最可怕的还不止这个。
眼前被季朝云抱住不放的少年,瞧着何止是眼熟——
一念方动,那少年觑眼一瞧,竟先对他笑言道:“哎呀,是平风哥哥!”
这笑貌音容,倒是一如往昔,教季平风百般惊骇如排山倒海之势袭来心上。
这少年郎姓谁名谁,真是无人能忘。
“林……林……”
那个墨字哽在喉头,却吐不出来。
当真地荒唐可怖,又觉可笑。
“你……”含混半天说不出话,季平风又转向季朝云,艰难地道:“你——”
季朝云根本不为所动,也不松开搂着林墨腰的那只手,只道:“山下的钟是我斩的,和他无关。”
季平风面上哑口,心内骂娘,再好的修养也不顾了:无关个屁!好你个季仲霄,竟无缘无故堂而皇之带个孤魂野鬼进季家大门,那钟大约是感应到了,结果刚想鸣声示警就被一剑砍成两截。
若是寻常的钟砍了也就罢了,但季氏仙门山下的铜钟乃是灵钟。
天生万物,除人之外,自有一番道理。
神者,万物之灵。
鬼者,孤魂离体。
妖魔,异状天然。
此三者,为善于人则由之,为祸则杀之,是仙门人所共知的守则。
如季氏山门前这钟般,有灵所附也不足奇。
“你一回来就把钟给砍了,那钟灵没有了附身之物——”
林墨勉强笑了两声,并试图为自己辩解:“当真不关我事。”
季朝云却问:“作祟么?等会一齐劈了。”
季平风“呃”了一声,又道:“那倒没有,山下有人看见他一路哭哭啼啼叫骂着跑了。”
林墨沉默。虽然都已做了鬼,不必讲良心,但是听着这话怎地还是略有些心疼?
却见季朝云冷着一张脸道:“这等小事,大哥自去处理不就行了?我有要事在身。”
他竟好意思说这话?直把季平风气得都笑了:“???你??现在???有什么要事????”
季朝云看着林墨:“我需得先处理这个。”
顺着他的目光,季平风也看向林墨。
林墨背脊一凉,笑容迅速消失:“谁是这个?什么要事?怎么处理?季朝云你要作甚?”
他话音还未落,季朝云已经出手,当真是快如雷霆,墨吟箫直刺林墨眉间。
林墨却也急智,季朝云既已出手,便再扣他不住。他腰一沉,身一侧,避开墨吟攻势,转身便逃。
奈何慌中择错路,为鬼正气不走偏门,林墨自季平风旁边掠过去,那季平风自然得很,下意识出手便拦,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法……林墨作为一个鬼,被他自身后拉住了衣领。
林墨吓了一跳,扭过头看他,不知所措:“哎???”
季平风汗颜:“习惯,习惯。”
方要松开手,季朝云已至,一掌拍向林墨后背,却是将两枚符箓拍入林墨体内。
林墨立刻被定住了身形,动弹不得。
还没得及开骂,季朝云已经又是一掌拍下。
林墨眼直觉有什么东西像那两张符箓一样化散入体,随之而来的是骇人疼痛散入四肢百骸。
那是季朝云的墨吟箫。
他原本不是活人,周身轻灵,现在却觉得身躯伴随着疼痛渐渐沉重,体内阴气全数被符箓所牵引,依附到墨吟之上。
林墨勉力挣扎,但指尖一动,立刻站立不住,跌到了地上。还要再挣扎,视线却也开始模糊,最后眼前一黑,万事不知。
季平风见此情景,也是既惊且骇:“季朝云——”
墨吟箫是季氏先祖之物,传闻中季氏的先祖未曾修成仙道却可驭神龙,取得一截龙骨造就骨箫并剑。
这举世无双的神器 ,季朝云竟一声不吭地就给了林墨作借体之物。
仙门中人所共知,那肉身既毁,三魂七魄必然离体而出,无所凭依;但有两种法子,可令其暂且有所依恃,化为常人;且哪怕是修为高深之人,也难以看穿。
一者曰借体。修仙道有成者,以符箓定离魂,至圣至灵之宝器为楔,辅以修为,凝魂聚体,暂造肉身。
一者曰画皮。这却是诡道,有恶鬼、凶鬼、厉鬼,能为高深,执彩笔而作人皮彩绘,披于其身,可化人形。
这两种手段,都是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如今季朝云听到季平风唤他,却没有答话,且先走到林墨身旁,俯身将他抱了起来。
林墨这具躯体,在他怀内自轻转重,正是肉身渐成。季平风听见他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不禁百感交集。
正要说话,却听外面有人急急而来,高声叫道:“师尊,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