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宽已经走过来,恰恰好就停在陆怀瑛与林惠那身前,似是无意,又似是相护;他笑看一眼林信,问道:“阿惠管不得你……那我林宽呢?可能管管你林信这说话?”
见林信垂首,面上微红,林宽便也不与他再说,却是故意先问陆琮:“你是哪位?”
天下仙门,谁不知林宽那来历与能为?便是陆琮,此刻也不禁有些惧色,且退一步,涨红了脸道:“林宽师兄。”
林宽点头,陆琮忙问好。
听他客气说话,林宽也仍旧是笑道:“你也好。”又看他形容穿戴,以及与林信交好的样子,便道:“你就是虞城小陆府那位陆琮陆师弟,对吧?”
陆琮心内忽作“咯噔”一声。
果然,他听林宽道:“是你就对了……巧得很,我有件事,正好要与你说道。”
陆琮不解,忙陪笑问:“什么?”
却见林宽对着他,那脸上的笑容全消失了。
林宽道:“陆师弟,你们陆家那门槛确实高,门楣更高,我们家比不得,也高攀不起;从今往后,请你离我林宽的弟弟妹妹都远些……我说的,不止是林惠和林墨,还有他林信。”
此言一出,陆琮那脸已经是又红又白,心内也是又愧又恼;他看一眼林惠,又看一眼林信,却不敢对上林宽;他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是咬牙,转身自行上山去了。
林信也不敢跟他一齐走,等着挨训,谁知林宽见那陆琮走远了,只道:“你去吧,三郎。”
林信只得点点头,也去了,只道了句再见,别的什么都不敢说。
见他走了,林宽这才对林惠道:“阿惠,你可知道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
林惠正色道:“大哥,刚才最凶的那个,分明是你吧?”
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林宽是真觉他这些弟弟妹妹当中,林惠虽生得最温柔,但那心内最坚毅果敢,如此择善固执,仿佛比自己还强些;又看陆怀瑛在旁,林宽便也对他道:“怀瑛,好久不见,你和你母亲还好吗?”
陆怀瑛笑着答他:“我们都好,谢谢林宽师兄,难为林宽师兄还记挂家母。”
又道:“刚才让你们见笑了。其实两位不必为我如此,这都是些小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林宽曾于虞城见过陆怀瑛数回。虞城陆氏那门风,嫡庶有别,陆家人也都高傲极了;陆怀瑛的生母,正是陆府现今主人陆元怿从前一名不得宠爱的妾室,她所生之陆怀瑛,出身自然是不高,却偏庶出居长,于是更被陆家众人不喜。
这一回升山,陆氏仙府的少主陆怀璋,还有他那妹妹陆怀玟两个,也不知道是否是自视甚高,竟都不来,才让这陆怀瑛有幸前来,可以说得上也是一番机缘了。
林宽也自心叹,他也许不是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只不过是已经看惯了世情世事,所以不去作那等无谓烦恼:这个陆怀瑛,少年英秀,自有逸群之才;自己曾与他交谈,觉他说话见解,经略道法,无有不通,刀法也甚好;那为人,更是恭谨克制,又宠辱不惊,胜过两个嫡出的弟弟妹妹不知多少……可恼这老天,怎就如此作弄人?
比起陆琮这样无聊无情的仙门纨绔,林宽倒更希望林信也好,林惠与林墨也罢,能多与陆怀瑛这样的孩子亲近结交。
又听陆怀瑛道:“看起来雪是要下大了。林师妹,你还是快点上山去吧?林宽师兄,你若有事,也请快去,别耽误了赶路。”
林惠听见,笑语盈盈问他:“怎么?你不是来升山的?”
陆怀瑛一怔,然后轻声道:“我是啊。”
林惠便道:“那不就对了?咱们一起上去呀!”说着,将伞递向陆怀瑛。
反正这伞也大,多陆怀瑛一个也不多,而且陆怀瑛个子高,自然由他来撑伞比较合适。
方才被林信和陆琮瞧不起,陆怀瑛皆作从容;如今听到林惠的话,那面上却有些发红。他不好去看林宽,又或林惠,只道:“……不太好吧?”
林惠更奇:“有什么不好?”大家以后都是同修,一起撑个伞上山去,并没有什么奇怪吧?
陆怀瑛默然,却听林宽也问:“对啊,有什么不好?”
又拍他肩道:“你们上山吧……怀瑛,去学宫的路上,烦你多看顾我们家阿惠;别被她这模样骗了,她那言语莽撞,冒失的时候也多。”
林惠对他作了个鬼脸,而陆怀瑛那脸色更红了一些,对林宽点头道是,又小心地接过林惠那伞,真觉林宽和林惠所余的体温,令得肩上和手上生出暖意,又都汇入心里。
待林惠与林宽笑着告别,陆怀瑛也对林宽一笑,跟她一起上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