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抢走了近一年的心血,沈昼叶却只是垂下眼睛去,低头绕了一下自己的帽绳。
“那,”沈昼叶绕着帽绳,温温一笑:“臻臻,一会儿物理系A楼前见?”
张臻手足无措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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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昼叶在张臻走后,从书架上拿出了一本她借阅的《SpaceResearch》,是一本厚度惊人的大部头。
她拿起书的那瞬间,她国内老板的声音忽而鬼魅般黏了过来,仿佛阴魂不散的、黏腻的恶鬼。
……‘小沈,你的文章,和去斯坦福的机会,二者你只能选其一。’他说。
接着,那鬼魂般的声音又附在她耳边道:
‘沈昼叶,你不选的话,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沈昼叶摇了摇头,把那些声音摇出去,深呼吸了一下。
恍惚间,仿佛又有十五岁的陈啸之笑着凑过来,趴在地上和她一起看英文的大部头,听她讲宇宙的温柔和神秘。
这些场景已经过去,它在这时空中,存在于十年前的下午。
沈昼叶自嘲地笑了笑,将书放回书架上,走了。
她身后,门咔哒一声轻响。
无人的房间中,本子砰地掉落,诡异地露出了一张薄薄的、陌生的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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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沈昼叶突然想起陈啸之这个人,是有历史原因的。
一来斯坦福就是陈啸之的母校,二来他就是在这里度过了他的本硕博——这里就是他的老窝,如果他今年还没有毕业,沈昼叶极有可能会在这里遇到对方。
在这里遇到*屏蔽的关键字*友,未免有点太过刺激。
沈昼叶在步行去物理系大楼的路上,就一直在给自己打气,为即将发生在未来几个月内(甚至更短)的重逢做心理准备。
这十年的时间中,她从来没主动去问过陈啸之活得如何,只有逢年过节时他们初中同学聚会,朋友们偶尔会聊起他。
最初,沈昼叶听说他在加州某个私立贵族高中混得风生水起——十七岁的时候就开上了超跑载金发妹,发在ins上,纸醉金迷,在同学聚会时引得一片啧啧的称羡声。再然后沈昼叶听说他被斯坦福录取,大家感慨了一通天才还是天才,又一起吹了一会儿当年班上唯一一个北大学生沈昼叶。
有人问你们现在还联系吗,沈昼叶笑着摇头。
陈啸之最终失联的原因应该是instagram被墙了,大家没得翻墙,甚至连他回没回过国都不知道。
从此这人音讯全无。
毕竟大家都在世上活得不容易,没空去关注另一个世界里的人了。
而陈啸之这人,在十五岁时,就显露出了‘仿佛是为了物理而生’的苗头。
他对‘物理乃万物之理’这句话极其痴迷,又及其擅长,沈昼叶毫不怀疑他会一路读到博士——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她的初中时代*屏蔽的关键字*友,陈啸之,现在,很有可能就在这栋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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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昼叶凝重地看着,面前的斯坦福物理系实验A楼。
斯坦福的楼都不太高,最大的实验A楼也不过四层楼,且大多是天体物理和流体物理方向的实验室,凝聚态和半导体的都在实验B。罗什舒亚尔教授给她的门牌号是416,沈昼叶推开楼门的时候,想到陈啸之应该也在这楼里读博,感觉胃都有点绞紧……
不过,沈昼叶苦哈哈地想,都十年了……再相遇,至少也能当个陌生人吧……
都是苦逼科研工作人员,就算不是*屏蔽的关键字*友*屏蔽的关键字*这种尴尬的关系,起码也是初中同班同学,说不定还能周末一起喝个苦酒。
……不过,沈昼叶又平淡地想到,陈啸之应该有新女朋友了吧。
她曲起指骨,在416的门上敲了两下。
开门的是罗什舒亚尔教授。
这教授是个非常热情的法裔美国人,今年七十多岁,慈祥,和蔼,热爱拥抱。沈昼叶曾在童年时买的一本厚重的科普读物里见过这老教授的脸——老教授那时还不是教授,仅是个三十几岁的年轻人,却在照片中和他的导师一起,捧着金质的诺贝尔奖章。
这位诺贝尔奖得主笑呵呵地打招呼道:“下午好,沈小姐。”
沈昼叶笑了起来:“教授下午好。”
她说英文时口音清脆干净,令人印象很好。
罗什舒亚尔教授和蔼道:“沈小姐,带你的导师定下来啦。”
沈昼叶立刻好奇地往里看了看。
老教授神秘地拍了拍手道:“周院士曾提及,你是个很有野心的科研工作者,只不过他们那边条件有限,你无法发挥,希望我给你找个优秀的导师。我想了很久,觉得也许只有我的这个学生适合。”
沈昼叶暖暖笑道:“您这么一说,我非常好奇,我的导师到底会是怎样的人。”
“很优秀,和你一样是中国人,是我们最年轻的副教授,”老教授道:“要知道他连社会新闻都上过……”
然后,罗什舒亚尔稍稍让开了些身体,办公室里的桌子上靠着个人。
沈昼叶首先看到的是一条修长的、踩着双AJ1芝加哥的长腿,黑衬衫袖口稍微挽起,露出名贵腕表,这一切昭示着这是个气盛的年轻人。
这鞋炒到天价了吧。沈昼叶思绪漂移至天外——这教授的AJ能踩吗?
“——陈教授今年只有二十五岁,专业方向是凝聚态与天体物理。”
然后他说着,稍稍让开了些,露出那个人的全貌。
看到沙发上的人后,沈昼叶一口气没喘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