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睚忻问。
神魂道:“‘若持天者的确无所不能,为何唯独对己身、己魂束手无策?’”
白景睚忻无可反驳地沉默了。
“你很天真。”神魂温和却残酷的笑道,“你的天真出自于你空无的经历,因为你步入世间的时候,已经执掌无所不能之力,人人都敬畏于你,没有东西能伤得了你……你从未像我一样,经历过那些无力的、残酷的、只能任人欺骗与宰割的弱小之时——就像五行问天成功之前,我与众多的虚景根本没有不同,只是空有弱小的凡人罢了!”
神魂说到此处陡然顿住,朝着白景睚忻迈出一步,笑得愈发温和。
“当初是命魂与你一起才能扼杀了我,如今只剩下你一个了,你以为能奈何得了我?”
他说。
“这世间自黑白中诞生,天道之后便是法则,神与天对立乃是至高规律,它们彼此消灭不了对方,你与我对立也是理所当然,我们也消灭不了彼此!因为我们的矛盾与冲突,是世间万物的生机所在。我们的相互对峙,才是世间引以为源的亘古规律。”
“更何况……你忍心再吞噬我一次么?”
神魂诛心道。
“你在世间徘徊了四载,难道不是被人敬畏膜拜的孤独四载?你孤身被困在天道的十八载,又有多少孤独的时候?”
神魂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距离白景睚忻极近的地方,二者四目相接。
“你蛊惑不了我。”
白景睚忻平静地看着神魂,不喜不怒地说。
“孤独亦是凡人的情感,白景非人。”
“不,不对。”
神魂在温和之外多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如同某种诱惑。
“你怎么又忘了?你看……你看着我。不管你承认与否,你开始的十八载,并不全然孤独,因为其中十二年都有我陪着你。”
他说。
“你在人世间再度孤独了四年,不是恰如当初在天道那般?现在我又回来了,我不止可以继续陪着你,我可以让你可以理解这四年间都不知为何何物的‘是非善恶’,还有属于凡人的‘喜怒哀乐’……你甚至能明白到孤独是一种什么样感觉,却绝对不会为孤独所困——只要你有我。”
说话间,神魂张开了双臂,如有实质的抱住了对方,并用力地圈紧了他。
他无比诱惑地说。
“你终于可以理解世间种种情感,你可以变得更像是人,如此……不好吗?”
“是,没错,这些都好……”
白景睚忻任由神魂圈了片刻,仿若真在一刹间感受到了情感,却又在下一瞬突兀地清醒过来,一掌将神魂挥开。
“可我一字不漏的记得命魂消失前说过的话。”
他不喜不怒地说。
“你与我都无法自省,所以,你认知的是非善恶本就是似是而非的怪诞,你所理解的喜怒哀乐,本就是虚伪故作出来的喜怒哀乐,你方才也不过是在假装出我所期望的模样,来赢得我的认可,只要我动摇须臾,你就能取而代之,成为主魂。”
被拆穿的神魂无比惊愕地看着他。
“只要我一直否定你,你就会被缚住手脚,无法恣意妄为,也无法成为主魂。”
白景睚忻则继续道。
“所以,你还是收敛起这些可悲的虚伪吧。”
他说。
“命魂既然把一切都交托给我,我断不会任你所左右。”
即便寒初珞和命魂都未曾考虑过这个结果,白景睚忻也不会疏忽至此。
他说:“连一度被你我误认作最弱的命魂都未曾输给你的虚伪,我又如何会被你的伪善所骗?”
神魂兀长地沉默了良久,终于出声夸赞。
“了不起。”他说,“你竟能拆穿我的打算了。”
神魂褪尽了假装出来的悲悯,丢弃了方才那充满诱惑的语气,唯留一点温和却不屑的笑意。
“岁月啊,真是不起的东西。”他叹:“短短四年竟把幼稚的、只知道虚张声势的你成就至此,让我不能轻易骗取你的信任了……我很羡慕你,羡慕命魂,羡慕你们能如此逐渐改变。”
“因为我一直在看。”白景睚忻一直在看这世间万事万物与万人万念。
“我却好像闭上了眼,只知固步自封。”神魂对这大世依旧一无所知。
“你。”
“嗯?”
“不。”
“什么?”
“是‘我们’。”
“……”
神魂微顿,而后颔首。
“没错,的确是我们。你我既是彼亦是此,你之所见与我并无区别。”
就在他颔首过后,白景睚忻也一改方才拒绝的态度,发出了邀约。
“走吧。”
他对神魂说。
“我带你去用我们的眼睛看这世间。”
“可以么?”神魂小心翼翼地期待着。
白景睚忻颔首:“你该看看那些挣扎与死亡;看那些在死后依旧难以舍弃的不甘与希冀;看那些匍匐过泥泞与不堪的凡愚是如何改变这大世……你会被这世间所惑,会被这世间所累,你也会因此变得不再像你……命魂当初便是如此。”
却正因如此,才能成就“唯一”。
成就“统御六道”的“白景睚忻”。
“好。”神魂颔首。
就在白景睚忻带神魂离开天道重归躯壳的刹那,他的眼角不经意瞄到对方唇角的一抹笑意。
“你做了什么?”
神魂见被察觉,唇角又扬起了几分,带着志在必得的意味。
“原来你从未想过另一种可能……”